“所以你父親為了保護你外公的名聲,才什么都沒解釋,將惡名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不,他沒那么好,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而已。”小昭搖搖頭,冷靜判斷“我父親是個相當驕傲的人,他是不可能一輩子忍受來自我娘的侮辱,也不會想讓別人知道這份恥辱。”
她是如此早慧,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還什么都不懂得年紀,她已經察覺出大人們平靜表面下的暗流涌動,更是對這起悲劇的緣由洞如燭火。
林嫻注視著小昭。她的視線依舊是淡淡的,沒有排斥或探究,更沒有憐憫同情。
小昭總是能在她的眼中找到安寧。
似乎在這個林姑娘眼里,世間萬物,無論是皇子,屠夫,商販,還是街邊一條老狗,其實都沒有什么不同。
“你想得很透徹,但你還是因此痛苦。”
林嫻嘆息。
不被期待的誕生讓她痛苦,不守貞潔、和他人通奸的母親讓她痛苦,按耐不住暴虐天性、食人叛逃的父親讓她痛苦。而這種種悲劇,卻源于她外公的一番好意。
小昭想恨,卻又不知從何恨起。
就像面臨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死結,這份過于沉重的命運幾乎要把她壓垮,讓她窒息。
也許,像我這樣的人就不應該存在。
思考后,她得出這樣的結論。
自那之后,鐵萍姑從世上消失了,只有躲在這個叫做小昭的殼子里她才覺得安心。
“姑娘,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小昭斷斷續續的給她講完這個故事,她臉色灰敗,生命像凋零的落葉迅速敗落下去。
林嫻嘆口氣,平視小昭的眼睛。
“第一,你把我過于神話了,我沒你想的那么好。”
準確來說,林仙兒也沒有直面人生慘淡的那份勇氣,她逃避得比小昭還徹底。
“第二,逃避既不可恥,還很有用。人性本就好逸惡勞,如果總有逃避的機會,又干嘛非得勉強自己。”
所以當年畢業時,她是該啃老就啃老。
“第三,”她摸摸小姑娘的腦袋,輕輕開口“人吶,有很多種該死,但沒有一種該死叫因出身而該死。”
“我倒非得讓你活下去不可。”
那是相當普通的傍晚。
和他度過的無數個普通的傍晚沒有任何區別,花滿樓獨自一人呆在小院,欣賞著窗邊景色。
黃昏。
日光慵懶的從云層中瀉下,透過樹梢間的空隙,躍動在木板上。夕陽溫暖,暮風柔軟。
林嫻是在這時候走進小院中。
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同,男人動作一頓,緩緩起身,放在桌上的茶杯應聲滑落。
沒有碎響聲。
林嫻彎腰接過落下的茶杯,放回桌面。
“花滿樓”
她冷不防開口。
花滿樓莞爾一笑,沒有絲毫驚訝“是我。”
“聽你的口音,姑娘不是江南人”
“不是。”林嫻回答,順勢拉開椅子,坐在他身邊,“我來江南,是聽說江南的春天很美。”
“江南的春天的確很美。”花滿樓贊同。
“你不問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