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又突然開口“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么”
時過境遷,再次相遇卻在這惡人谷,荊無命想,面前這女人終究會對他說點什么。
他想的沒錯,林嫻的確對他有話要說。
站在門口,林嫻說了兩個字
“再見。”
開玩笑,她賬本都算到最后了,還沒算完呢。
夜深,月明。
燈火熄滅,整個惡人谷陷入一片安靜種,
無論白天有多少糾葛紛爭,到了這夜里,似乎時間都停滯了般,所有人都進入夢鄉,連狗都在熟睡。
但林嫻還沒有睡。
林嫻還在干活兒。
不知過了多久,女人把算盤一推,望著賬本上的數據長舒一口氣她總算是把客棧的帳給算完了。
她的前任掌柜司馬煙是個好打工人,不僅自己在崗時的賬本數據都標的明明白白,而且經年前的賬本也保存得清清楚楚。
林嫻將這些都翻了個遍。
應該說,她要當這惡人谷的客棧老板,一部分就是為了這份賬本。
從中能看出的東西太多了。
無數秘密隱藏在這看似普通的貨物采買下,浮動于租金的升降中,林嫻甚至能通過這密密麻麻的數據,看到這百年間,惡人谷是怎么在刻意推動下,逐漸從無建立到有。
黑夜。
女人垂眸思索,表情在燭光下有些淡漠。
似乎感知到什么,她動作一頓,抬眼,然后看見站在樓梯上的那道身影。
那黃衫人靜默的注視著她,不知看了多久。
在眾人簇擁中這女人總是嬉皮笑臉的,像是能和任何人混成一片。而這寂冷的深夜,這無人的角落,搖曳跳動的燭火下,林嫻沒有笑了。她面無表情,那股淡漠透著中讓人不敢逼視的冷誚。
荊無命沒有說,但他無端卻想起記憶深處那個人。
他想起了上官金虹。
“原來你還沒睡啊”林嫻靠在椅子上懶洋洋開口。
荊無命沒說話。
她想了想,又問“要喝酒嘛”
男人還是沒說話。
林嫻把他的沉默當做默認。她直接起身,從柜中四處翻找,最終找出壇陳釀來,再轉頭去廚房,摸出兩個小碗,幾碟小菜。
直到把吃食都擺好,她看見荊無命還站在原地。
林嫻一挑眉,敲了敲桌面。
“坐。”
她態度太過坦然,眼神太過平淡。甚至讓荊無命無端多了幾分錯覺,似乎過往的恩怨情仇都如浮光掠影消散。而這深夜,坐在這寂寥無人的客棧里的,只是兩個萍水相逢,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荊無命不由自主走了過去,依言坐下。
夜已深,燭光搖曳。
荊無命到死都不會想到會有這么一天。
他憎恨了大半輩子的上官飛死了,他記掛了大半輩子的上官金虹也死了,他該憎恨余生的李尋歡現在不恨了,而他在這陌生的客棧里,和這個他從未正眼瞧過的女人坐在一起,如舊友般喝著酒。
男人心中生出幾分荒謬感。
沒在乎他心中所思所感,林嫻給自己倒了杯酒。
醇厚又濃郁的酒香頓時彌漫開來,混合著空氣中陳腐的木頭味和淡淡血腥味,扭曲又奇異。
林嫻習慣性想幫他也倒上一杯,黃衫人伸手擋開。
“不必了,我不喝酒。”
荊無命冷淡開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