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的殿門推開,雨日里的熹微晨光照上蒲團。
容隱安靜地立在靈前。
腕間鎖鏈垂地,似有煩躁拖曳過的痕跡。
但他腕間的紗布尚且完好,腕間的傷口總算不再撕裂滲血。
江螢邁過門檻,抱著木匣走向他“殿下,臣妾將鑰匙帶來了。”
她正想將鑰匙交給他,視線卻又落到那道曳地的鎖鏈上。
她昨日親手拿過,鎖鏈比想象中更沉。
而容隱的腕間還有舊傷。
江螢羽睫微低,略微斟酌稍頃,還是語聲輕輕地道“還是臣妾來吧。”
她說著,便攏裙半蹲下身去,執起他的手腕,去找鐐銬間的鎖眼。
容隱垂落眼簾,視線落在她的面上。
雨日里天光昏暗,落在少女潔白的側臉上光影朦朧。
他們來得匆忙,并未帶來衣物與妝奩。
她此刻還穿著昨日里入宮時的紅裙,烏濃的長發梳成簡單而乖巧的百合髻。
那張玉瓷似的小臉未曾上妝,卻仍舊是膚白唇紅,低垂下的羽睫鴉青,襯得那雙明眸清艷如水。
皎皎如春。
她生得很是明艷,像在枝頭灼灼盛開的花。
但卻在春色最好的時候,被人摘下,放進宮中精致的玉瓶里,自此小心翼翼,朝不保夕,反倒是消減了原有的光華。
黃銅打制的鑰匙在她指間輕盈轉動。
沉重的鐵鏈雙雙落地。
容隱俯身,拾起地上的鐵鏈,與她手中的鑰匙一同收回匣中。
“般般。”他喚她的小字。
江螢同時抬起眼簾。
她的眼眸烏黑,不帶膽怯與害怕的時候,清澈得像是能夠見底。
容隱垂落視線。
他執起她的手腕,帶著她直起身來“回東宮。”
他轉身走向佛堂外。
江螢跟在他的身后,帶著點訝然匆匆問他“可是皇后娘娘那”
兩人雙雙邁過門檻。
容隱親手將佛堂朱紅的殿門合攏。
長明燈熹微的等候被隔絕在后。
殿外春雨聲潺潺,而他的語聲清冷凝定,似冬日廊間白霜般的月色。
“母后不會阻攔。”
徽州的事務緊急。
在返回東宮后,早膳方畢,容隱便于偏廳內召集幕僚
商榷此事。
廳內的茶水換過幾遭,雨中的天光亦自清晨時的暗淡漸漸轉至明晰。
江螢昨夜未曾好眠。
回東宮后又勉強打起精神,跟著繁縷姑姑理了理去年的賬本。
午膳后也終是難抵困意,便在自己的寢殿里沉沉睡去。
許是她真的困倦至極,也許是窗外的雨聲太過催人入眠。
江螢再醒來的時候,發覺殿外已是黃昏。
庭間春雨初霽,漫天紅云卷積在樹梢,如秋節時紅楓滿院。
江螢趿鞋從榻上起身,輕聲喚來伺候在外的侍女連翹“如今是什么時辰了”
“酉時三刻,馬上便是戌時了。”連翹笑著回她,又伸手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茯苓。
茯苓抿嘴笑著,轉身給她端來一碟荷葉包著的糕點。
“是槐花糕。”江螢走上前來,微微有些驚訝“小廚房里做的”
“當然不是。”茯苓言語間滿是笑意“太子殿下晌午的時候出去公辦,記得太子妃喜歡用槐花糕,便給您帶了一塊回來。”
江螢微愣。
她輕輕抬手接過。
即便隔著碧綠的荷葉,這塊槐花糕還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