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衾枕猶有余溫,昨夜還被揉在懷中的少女此刻卻不在身旁。
他自榻上起身,修長的手指抵住眉骨,低垂的鳳眼里滿是霜雪般的寒意。
“你不會再有下次。”他的語聲落在空寂的寢殿,鮮有的冰冷與銳利。
話音落下,他也自榻上披衣起身,走向外間的游廊。
待行到廊前,他短暫地在值守的宮娥寒枝面前停步。
“太子妃呢”他淡聲詢問。
寒枝俯身行禮“太子妃在半刻鐘前便讓奴婢們備車,連午膳都未用便先行離宮了。”
雖說太子妃來去自由。
但這也是從前從未有過的事。
容隱思緒微頓。
稍頃后方詢問道“她離開前可有說過,要去什么地方”
寒枝低首“奴婢不知。”
她猶豫著道“可是看馬車的方向,應當是往朱雀長街上去了。”
容隱微垂眼簾。
他記得,般般喜歡聽戲,喜歡熱鬧的朱雀長街。
但肅親王歸京之后,東宮里事務繁多,他也許久沒有陪她出過東宮。
此刻,她應當是正帶著侍女在朱雀長街上散心。
容隱靜默頃刻,還是抬步走向遠處的月洞門。
他對段宏道“備車,去朱雀長街。”
兩刻鐘后,東宮的軒車停留在離朱雀長街不遠的巷口。
容隱身著常服,帶著段宏行走在這條熱鬧的長街間。
今日天光晴好。
長街人聲如沸,游人來往如云。
也有妙齡貴女微紅著臉與他們擦肩而過,卻始終未在其中見到江螢。
容隱順著這條長街走到盡頭,終是在販賣龍須糖的攤子前。
“京城里的貴女素日里
都喜歡什么”他語聲微停,又道“像是太子妃這般的年紀。”
段宏面有難色“屬下還沒成家,哪里知道貴女們喜歡什么。”
他估摸著道“也許是衣裳首飾之類的”
容隱的目光落在面前雪白的龍須糖上。
若有所思。
離宮東宮的時候輕車快馬。
回到東宮的時候,段宏一人便扛回了好幾箱物件。
衣裳,首飾,京城里新出的話本,還有單獨用荷葉包好的小食。
送到太子妃的寢殿的時候,琳瑯滿目地擺滿了大半張長案。
但江螢依舊沒有回來。
整座寢殿里空空蕩蕩的,連昨夜旖旎的香氣也早已散盡。
容隱就在臨窗的長案后坐了陣,但始終沒有心情整理屜子里放著的公文。
直至段宏過來通傳“殿下,幕僚們已在偏殿等您。”
容隱目光微深,終是自木椅上起身。
“孤這便前去。”
他轉身往外,目光短暫地落在桌角放著的銀質更漏上。
等他自偏殿里回來,般般也應當回來了。
他這般想著,便暫且斂下思緒。
抬步走向幕僚聚集的寢殿。
東宮里清冷寂寥,魏府的后院里卻正是熱鬧。
江螢正坐在后院里的冬青樹下,與魏蘭因說著話“此前你邀我去踏青的時候,我都準備好出門了。可是又在門前被事情絆住,這才不得不回去。”
她說著莞爾道“好在今日終是得空過來見你。”
魏蘭因也笑“你如今都嫁出去了,自然不能沒日沒夜地陪著我瘋玩。”
“好在我家的哥哥從邊關回來了,這幾日正帶著我四處去打馬球,過得倒也不算無聊。”
她說著目光便落在江螢的頸間
春末夏初的時候,長安城里暖意融融。
不少貴女都換了單薄的夏裳。
但江螢卻穿著件束領的衣裳,領口的衣扣闔得嚴嚴整整,連半點肌膚都不露在外。
魏蘭因飛快地搖著團扇,光是看著都連連咋舌“般般,你這也太端莊了些。”
她忍不住道“你都不覺得熱嗎”
江螢執著團扇的素手微頓。
兩頰微微泛紅。
她自然是覺得熱的。
但是即便是被熱死在這里,這領口也不能解開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