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暑熱太盛的緣故。
容隱自宮中回來后,始終覺得頭疼不適。
無法繼續處理堆積的公文。
府醫與李太醫先后來東宮診脈,但皆未診出有何端倪。
也唯有先開了安神的湯藥。
讓容隱好生歇息。
以免勞累過度。
因頭疼時始終無法專心,容隱便也沒有拒絕。
在李太醫等人離去后,便服藥在榻上闔眼睡下。
藥效來得很快。
仿佛不到半盞茶的時辰,他便倚在榻上沉沉睡去。
但許是多思憂慮。
也許是藥力所致。
他今日睡得并不安穩。
許多混亂的夢境接踵而至。
最終竟又將他帶回與密道相接的那方梅林。
夢中年節將近。
正是白梅盛放的時節。
他未帶從人。
孤身行走在梅林間。
夜幕中的梅林這般寂靜。
唯有靴底踏過積雪與落花的聲音輕微響起。
他就這般緊握著手里吹滅的宮燈。
順著兩側盛開的白梅,往梅林的深處走近。
那株最為盛麗的梅樹底下,似傳來隱約的人聲。
容隱呼吸微亂。
眉心緊皺。
努力想要聽清他們在說些什么。
但越想聽清,便越覺得頭疼欲裂。
眼前的場景也變得模糊而支離。
像是浸泡在水中。
等再度變得清晰的時候,他已轉身往梅林外離開。
他走得比來時更快。
最后幾乎是奔跑起來,像是在竭力甩脫著什么。
此夜月光晦淡。
身后的夜色追逐而來。
似潮水般要將他滅頂。
昏黑的夜幕里伸出無數雙陌生而有力的手。
握住他的手臂,摁住他的肩膀,壓住他的頭顱,將他往御河冰冷的水里浸去。
宮人們焦急的語聲依稀響在耳畔“快,來搭把手”
就當冷水快要將他滅頂的時候。
夢境頓止。
容隱抵著眉心自榻上坐起身來。
夢境里的梅林與河水皆散去。
眼前是他的寢殿。
殿中寶藍色的幃帳深垂。
殿外新添的水車正抽來湖水澆灑在被日光曬得發燙的屋脊。
屋檐下倒垂的水簾淙淙如雨。
而稍遠處的槅扇被人叩響,廊間傳來少女清甜的語聲“殿下”
容隱緊闔了闔眼,將紊亂的思緒暫斂。
起身為她打開槅扇。
“般般。”
江螢正抱著只碩大的木匣站在廊間。
目光落在他還未更換的寢衣上時,那雙蝶翼般的羽睫輕扇了扇
“殿下正在午睡嗎”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臣妾可是吵醒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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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隱微微搖頭“不曾。”
畢竟本就是夢魘。
早些醒來也是好事。
他想至此輕笑了笑,側身讓她進來。
又溫聲詢問道“般般懷里捧著什么”
江螢回過神來。
她將抱著的木匣放在桌案上,也將里頭的物件拿出來給他看“是臣妾做女紅用的物件。臣妾正在準備萬壽節上的賀禮。卻始終想不好要繡些什么圖案。”
她輕眨了眨眼,偏首看向容隱“因此就想過來問問殿下。”
容隱自沒有拒絕。
他微微點頭,將她遞來的兩方繡棚接過。
見其上皆已用炭筆描出雛形。
左側是松鶴延年。
而右側則是萬里江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