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知道了
答案。
因為那些看起來并不重要的榮譽、績效、表彰,簡歷上拿得出手的畢業院校,就是他們人生的發條,這些東西構造了他們,也自然會在倒塌的時候從頭到腳地將他們摧毀。
房貸、車貸、社會關系,纏繞勾連。
她開始融進這個社會。
她也有了自己的發條。
只要進入這個上升游戲,就只能祈禱失敗和死亡來得晚一些。
河灘。
上次被丟下車的那里。
等人是一個很消耗耐心的事情。
藍夜點燃一支煙。
女士香煙細細長長,夾在她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尖,她吸一口煙,吞吐,溫暖的煙氣驅散了夜晚的寒冷。
穿得太多了。
有一點熱。
也有可能是酒喝多了。
剛才散場的時候,跟樂隊幾個成員多喝了兩杯。
藍夜解開皮衣的扣子,河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吹皺了她皮衣里面唯一一件薄t,風好像一雙溫柔又冰涼的大手,撫慰她升溫躁動的心。
等的人比約定時間晚了半小時抵達。
理由是改道。
藍夜:“那些游行的人嗎?”
章馳點頭:“不知道為什么,今晚換了路線。”
藍夜:“他們經常換路線,躲警察。路上看見監控破損,就是他們提前踩過點,不要往那邊走。”
章馳:“謝謝。”
一個溫和斯文的敵人比一個暴躁刻薄的朋友還讓人感到親近。
如果不是考慮到腦子里那顆炸彈的話,她可能真的會將這句“謝謝”當做真心。
“你說的東西帶來了嗎?”藍夜換了話題。
對方穿的是長款黑色風衣,夜晚的河灘沒有路燈,河面上映照的是對岸城市高樓的燈火,像墳頭的熒光一樣飄飄蕩蕩,看不真切,真正的光源是停在邊上的車燈,考慮到遮掩,沒有打開車的大燈,很柔和的光,能夠照清楚人的輪廓和臉,色彩有些失衡。
風衣仔細再看,原來是藏藍色的。
跟風衣內側口袋露出來的黑色槍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槍柄一晃而過,風衣的主人從風衣內口袋的另一側掏出來一個小盒子,盒子打開,中間有一個卡槽,上面放著一枚芯片。
確認完畢,盒蓋又給關上了。
盒子遞了過來。
藍夜躊躇了一下,伸手接走。順便她問:“為什么要給我?”
海恩科技的罪證,在奧天帝國和白銀共和國合建的西嘉島監獄未經審批做人體實驗的全部數據。
章馳:“我是灰網的高級會員,告密這種事不是理所應當嗎?”
藍夜:“……”
高級會員很幽默。讓她話都不知道怎么接。
章馳:“雖然我仍然抱有質疑,但目前來看,沒有人比你們看起來更像正義了。”
正義是一個相當正式的詞語,而越正式的詞語用在越非正式的場合,以及并不正式的參加人員當中,會給人一種諷刺感。
她肯定是在諷刺。
藍夜將盒子收進皮衣的口袋,“嘎吱”,拉鏈拉上。
她決定沉默。
免得被帶進溝里。
人沒有走,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著河站立。像一對相識多年的老友,不知道說點什么,因為陪伴本身已經可以滿足來此之前抱有的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