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走過來:“費先生,我想你有所誤會。”
費程挑了挑眉,賽樂已經注意到了,費程跟費林飛一樣,是一個很容易被激怒的人,只是他比費林飛更善于偽裝,每次臉上的表情剛要發作,突然之間就全部消失,除非一直觀察著他,否則不會覺得他的和顏悅色有什么端倪。
費程好聲好氣說:“什么誤會?”
神父走到燭臺的另一側,燭臺下方有半人高的立柜,打開立柜,里面放著用于更替的燭心,他就這樣一邊忙自己的事情,一邊給費程回話:“有很多事情不是錢能夠辦到的。”
費程眉頭隆起,隱隱又有要發火的趨勢:“我以為我們一直合作得很愉快。你給我提供人,我給你提供錢。”
他頓了頓,語氣切換得相當有涵養:“作為國教,我很樂意支持貴教的發展。這么多錢投進去,能夠讓更多的人接觸到圣教,傳播福音,我一直都感到很欣慰。我想,如果沒有海恩科技給的錢,貴教現在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發展吧?”
神父面無表情地吹滅白鴿樣式的蠟燭,捏住鴿子腳的部分,一把將蠟燭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面,并且給出了一個狼心狗肺的回答:“你錯了,費先生。有很多人都想要資助圣教,只是你是他們當中最虔誠的那一個。是我選中的你,不是你選中的我。”
好大的口氣。
賽樂一驚,轉頭去看費程的臉色。
費程的火依然沒發,憋得難受,臉都漲紅了,最后才說出一句:“是嗎?”
神父將新的白鴿蠟燭插上金色燭臺,在這個時代,這里竟然還保留著最原始的火柴棍,火柴被神父擦亮,光線并不明亮的教堂燃起這一豆光暈,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中,不知道是什么設計原理,他的臉在此刻跟壁畫上的那一位神空白的臉重合。
賽樂低下頭,就在神父站著的位置,有一個金色的圈。
圈的右邊有一塊一米高的立牌,字。
第一排寫的是:“共神燭”。
第二排寫的是:“點燭一次10000原幣,每人每周限點一次。點燭后請擦拭干凈燭臺。”
真能……騙錢啊。
騙人打工,還要別人給他錢。
賽樂剛剛想傻子才干這種
事呢,轉頭看見那個立牌后面還有一個更高的立牌,上面滾動了至少上百個名字,最頂上寫的是:“排隊名單”。
……真是個邪門的地方。
神父站在圈內,慢慢轉過來,這才正眼看費程:“沒有圣教,有多少人愿意成為你的伙伴呢?費先生,這么多年來,是你有求于我的多,還是我有求于你的多呢?”
“是因為他們信仰圣教,所以才愿意跟你合作。錢很重要,但這個游戲的規則不是這樣。信仰是無法被錢收買的。”
“你在安新市呼風喚雨,但也有人不賣你的賬。在這個國家,即使是總統,也有人不會買賬。”
“如果不是圣教愿意談和,當初的戰爭不會結束得這樣快。我們有很多愿意殉教的教徒,你覺得圣教保留到現在,是因為總統網開一面,還是因為有那么多的人,寧可失去一切,也要為教義獻身呢?”
很顯然,這個問題課本上沒有說。
賽樂略微回憶了一下。歷史講的是教皇被捕,從此之后圣教重改,社會穩定又繁茂。如今來看,這個完美的故事似乎缺少了一個重要的點——既然圣教有搶奪權力的歷史,為什么總統還要讓圣教保留這么高的地位,繼續吸納成千上萬的教徒呢?
唯一的一個可能,條件不允許。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圣教的力量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孱弱,他們完成的是制衡,而非打敗。
完全搶走消滅蟲子的代價是摧毀這個田地上70%的作物,那么這塊田地搶回來還有什么用呢?如果合作,允許這片土地上的蟲子跟作物共存,人類和蟲子都可以從中獲得收益。
教皇可以被打敗,教徒呢?那些過去的歷史,從小被信仰灌輸的子民,不也是這個國家的一員嗎?
更甚至于……掌握這個國家權力的一部分人,也是這一份信仰的共享者。
賽樂突然背后一涼。
他被費程帶進了一個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