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是一根扎在心理的刺,當你突然想起來,被扎了第一下之后,痛感就會慢慢從那根刺生長的地方蔓延,讓你的大腦和身體經歷一場你自己都沒有辦法操控的風暴,最后,痛感退卻,理智占領高地。
“魏易,你一定要死。”
費程對自己說。
半天時間,早上還死氣沉沉的市區街道人滿為患,各個示威團體高舉橫幅、電子紙、涂鴉紙、廢紙板,穿著分門別類的衣服,款式不定,由顏色來區分你我。
紅色系的都是一群三十歲往上的成年人,走在最前面那個人舉的橫幅是“反對使用建筑機器人”,藍色系的是反戰游行團隊,什么樣的人都有,老人小孩大人,拖家帶口,很多人手里還拿著裝雞蛋的籃子,遇見市政的建筑就免費贈送,警察追過去喝止,也被砸了三五個雞蛋。
“動物保護協會”“素食主義協會”……
有一隊游行隊伍不知道做什么的,沒有穿相近顏色的衣服,統一頭上戴一條內褲,褲頭倒放,剛好卡在額頭的位置,引起記者的圍觀和拍照,其中一個記者將話筒抵到隊伍最前面那個人的嘴邊,城市高空熒幕轉播畫面,系統自動識別了他說話的內容。
章馳透過前車玻璃看了一眼幕墻,字幕顯示的是——
“窮得只剩下一條內褲了。”
章馳:“……”
游行人群大多都是城市的無業人口,還有一些上班時間不固定的工作人口,或者本身,就是靠游行生活的人。
戰爭的消息并沒有將這座城市籠罩進恐慌當中,也許,他們出于對白銀共和國軍事力量的自信,也許,他們并沒有認為自己也將卷入戰爭當中。
戰爭很重要,但還有很多事情也很重要。
這其實是一個好現象。
當所有人都去關注本來不該由他們
操心的大事的時候,才是真正危險的預兆。
世界會毀滅嗎?
太陽的光很和煦,打在轎車前車窗玻璃,章馳放下了擋光板,熙熙攘攘的人群從車旁經過,這是一條斑馬線,沒有紅綠燈,行人要經過之前抬手,所有的車就會自動停下來——法律規定。章馳剎了車,一個雞蛋砸了過來。
她是斑馬線外這一排轎車中最早剎車的那個。
然后,游行的人從她面前經過,更多的雞蛋砸到了前車窗玻璃上。
所有人蹬蹬蹬跑走。
章馳思考了片刻,最終發現,她唯一做錯的是開了一輛好車。價格高昂,在一眾等待的轎車中看起來最欠。
她皺了一下眉頭。
仇恨被擴大了。從前是晚上,現在是白天和晚上。從前是背地里,現在是明目張膽——對富人的仇恨變成一件相當正義的事情。
章馳點開了自助清潔按鈕,車上的蛋殼和粘液被清洗干凈,再之后,她避開了人多的街道,繞路了十分鐘,總算開到公寓入口處。
停車場在地下,光線昏暗,章馳開車進去的時候,忽然感覺眼睛晃了一下。
那一點光很快就消失,像是刀,鋒利的某種金屬。
危險的感覺直達神經中樞,章馳開始倒車,車的質量很好,直接沖破了攔截桿,報警聲響個不停,紅色的燈光從眼前晃過,她已經退出了停車場的入口。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