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心中暗自佩服白云飛做事周詳,看來他在來方公館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吊唁的準備。
為了老太爺方士銘的這場喪事,方公館也是戒備森嚴,名義上是防范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實際上也在防止有人搗亂,在許多人看來,方家在這件事上有些小題大作了,方老太爺樂善好施,德高望重,生前無論是上流社會還是貧民百姓對他的評價都極高,就算是生意上的對手也極其敬重老爺子的人品,現在老爺子人沒了,誰也不會興起對他的半點兒不敬,至于在葬禮上鬧事本身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混賬事,聰明人誰都不會去做這種缺德事。
方家擋住了記者的同時,也擋住了不少曾經蒙受過老太爺恩澤自發前來吊唁的老百姓,雖然進不了方公館的大門,可老百姓們還是自發組織起來,敬獻的花圈已經擺滿了方公館大門兩側的墻壁,方家對這一切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方公館的門檻兒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進去的,方康偉立下規矩,對前來貴賓一視同仁,所有人不得將汽車駛入方公館。
方老太爺的靈堂就設在方家廣闊的花園內,方士銘晚年生涯的多半時光都在這里渡過,自從他將生意交給兒子方康成打理之后,就變得深居簡出,很少離開這座宅院,平日里至多也就是在院子里散散步,直到方康成急病身亡,方士銘因為悲傷過度中風癱瘓,方才被小兒子方康偉以治病為由送往了仁慈醫院。
方康偉的理由是送到醫院可以讓老爺子得到更好更為及時的治療,可是在外人的眼中總覺得這廝有不孝之嫌,以方家的財力,可以輕松聘請一個頂尖醫療團隊來家里照顧老爺子的身體,又何必讓老爺子遠離家門,現在方士銘與世長辭,他的遺體也終于被送回故園。
方康偉跪在冰冷的靈堂內不停謝禮,身為人子這是他必須要盡的職責,從老爺子的遺體回家到現在,他守在靈柩旁邊幾乎沒有起來過,身體上的疲憊還在其次,他的煙癮又開始犯了,不停打起了哈欠,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這廝實在是無法堅持下去了,顧不上周圍人的詫異眼光,用手帕捂著口鼻,起身匆匆離開靈堂向后方的住處走去。
進入小樓的大門,方康偉頓時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他的書房,顧不上脫去孝服脫掉鞋子,就爬到了逍遙床上,拿起那桿做工精美的大煙槍,手法純熟地裝上煙膏對著油燈用力抽吸起來,接連吞吐了幾大口煙霧之后,方康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從心底感到一種飄飄欲醉的感覺,整個人舒坦得就像羽化登仙,將煙槍放在小桌的白銅托盤內。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從牙縫中發出一聲快意到了極點的呻——吟。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抽上一口,方康偉算是懂得了人間的真諦,人活一世不就是求個滿足,吃喝嫖賭的事情他這輩子可沒少干,可將四樣加起來還是不如一個抽字。
剛才看到父親遺容的時候,方康偉的確是有些傷心的,甚至還感到有那么一丁點的歉疚,可這幾口煙一抽什么都忘了,快活似神仙,我現在就是神仙。何以解憂,唯有一抽。
方康偉正在美滋滋回味著福壽膏帶給他快感的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身穿黑色和服的松雪涼子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身為方士銘的兒媳,本該披麻戴孝,這位新娶進門的姨太太居然對那身孝服極其地抗拒,自作主張地選擇了這身黑色和服,在白花花的一片孝服中顯得格格不入。方康偉也只能由著她,其他家里人雖然心中不悅,可現在畢竟是方康偉當家,他都不說什么,別人自然不方便指責。
方康偉有些不滿地望著她:“不知道敲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