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虹打開手袋,取出化妝鏡,羅獵眼角的余光掃到手袋中放著一把袖珍手槍,葉青虹雖然年輕,可是心機深沉,任何時候都充滿警惕。或許是意識到羅獵看到了自己的秘密,葉青虹莞爾一笑,放回化妝鏡,蓋好手袋,小聲道:“兵荒馬亂的,現在出門還真是要小心。”
前面司機道:“葉小姐請放心,在津門我們白爺可以保證您的安全。”
葉青虹卻對這句話表現得不以為然,淡然而自信道:“我的安全不需要任何人來保證。”
羅獵唇角露出一絲微笑,葉青虹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可她的這句話也不無道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白云飛連他自己的安全都無法確保,昨天發生在方公館門前的爆炸槍擊案就是明證。
夜晚的和平戲院燈火輝煌,玉滿樓的首場公演因為宣傳到位已經轟動津門。滿清亡國之后,不少王公貴族選擇來到臨近北平的津門定居,作為首批對外通商口岸的津門,云集列國租界,各國文化也匯集其中,非常的年代,特殊的環境造就出津門五花八門的文化,在這里你可以看到傳統和保守,也可以看到開放和包容。
和平大戲院門前懸掛著玉滿樓的巨幅海報,身穿戲服,英姿颯爽,吸引的不少觀眾駐足觀望。
葉青虹贊道:“如果不知道他是男兒身,還真以為他是一個傾國傾城的俏佳人。”
羅獵抬頭看了看玉滿樓的畫像,不知為何卻聯想起當初葉青虹在黃浦藍磨坊演出的情景,歌舞升平的表象下往往暗藏著刀光劍影。羅獵道:“貌美如花,心如蛇蝎。”
葉青虹秀眉微顰,明澈的雙眸中掠過些許的怨意,這句話在她的解讀應當是含沙射影。
羅獵卻淡淡笑了笑,他并沒有解釋,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因為葉青虹并不是一個值得他坦誠相對的人,從他們在黃浦相識到現在,葉青虹始終對他隱瞞了太多的事情,在瀛口西炮臺的時候,葉青虹那番情真意切的傾訴險些讓他信以為真,然而事實證明,葉青虹的出發點仍不過是利用罷了,所以現在的葉青虹在羅獵的心目中形同于一個習慣于喊狼來了的孩子,聽得多了也就疲沓了,也就免了疫,也就變得水火不侵。
不單是葉青虹的話,包括她動人心魄的容貌和舉止,在外人面前風情無限,在羅獵心中卻平淡無奇,并非是否認她的美,而是羅獵去欣賞這種美麗的時候首先戴上了濾鏡,美依然是很美,可卻少了幾分血肉之軀的靈性和真實。
葉青虹眼中的羅獵始終是若即若離的,雖然近在咫尺,卻總會讓她生出遠在天涯的感覺,她過去從未產生過主動去靠近一個人的想法,然而羅獵的出現打破了她的慣例,她頭一次產生了想要去了解一個人的過去,了解一個人內心的想法。可是羅獵的過去一如他的內心那般神秘,她費盡努力搜集得那丁點兒旁枝末節的情報根本無助于看清羅獵的全貌,反倒讓他的身世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有人說過了解一個人的現在要比過去容易得多,可這句話并不適用于羅獵,葉青虹能夠明顯感受到他對自己的戒心,即便是他們肩并肩走在一起,談笑風生,可是彼此之間卻永遠存在著一堵看不見的墻,這堵墻一半屬于羅獵,一半屬于自己,一個不想將自己暴露給對方的人,永遠也不可能真正了解對方。
葉青虹觀察羅獵的時候,羅獵卻在悄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可能是多次經歷舞臺刺殺的場面,來到這里,內心中居然生出一絲緊張。
葉青虹在此時方才生出些許的安慰,原來他對我還是信任的。
羅獵并沒有急于進入戲院,來到僻靜的角落,抽出一支香煙,葉青虹眼疾手快地掏出火機幫他點上。羅獵這才想起葉青虹也會抽煙,禮貌地將煙盒伸向她。
葉青虹卻搖了搖頭道:“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