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兒說完,嘆了口氣道:“總之現在就是很麻煩,我好不容易才說動我爸出面,把程玉菲保釋了出來,可想不到這才幾天又被警方帶走關了起來。”
葉青虹點了點頭,這就證明法國領事不準備再給唐先生面子。雖然葉青虹對程玉菲談不上深切的了解,可是她絕不認為程玉菲會去殺害劉探長,瞎子也被卷入了麻煩中,不過好在瞎子還算機警,在警方抓住他之前逃掉了。
唐寶兒道:“現在的法租界和過去不同了,你的那位老師口碑也不怎么樣。”
葉青虹道:“我知道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唐寶兒愕然道:“這就走了?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吃飯?這么久沒見了,不打算跟我好好談談?”
葉青虹淡然笑道:“改天吧,孩子太小,我還得照顧他。”
唐寶兒知道葉青虹只是理由,不過這個理由實在是有些敷衍了,內心中難免失落,可她也不好說什么,點了點頭道:“青虹,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葉青虹從手袋中取出一個精美的首飾盒遞給了她:“不知你喜不喜歡。”
唐寶兒打開首飾盒,看到是一串鉆石項鏈,剛才的失落頓時煙消云散,看來葉青虹并沒有忘記自己這個老朋友,只是她心事實在太多,所以不能像過去那樣表達,唐寶兒笑道:“喜歡,真的很喜歡。”
葉青虹笑了:“喜歡就好,對了,我回黃浦的事情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只當我沒有來過。”
唐寶兒點了點頭,現在局勢復雜,葉青虹謹慎一些也是對的,畢竟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
虞浦碼頭,一艘貨船緩緩靠岸,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從船上下來,借著碼頭的燈光望著這熟悉的地方,一雙虎目灼灼生光,他解開了蒙住半邊面孔的黑色圍巾,露出生滿虬髯的國字面龐,此人正是張長弓,他接到瞎子的緊急求援消息之后,馬上從東山島回到了黃浦。此前他和海明珠夫婦返回東山島,主要是因為岳父海連天病重。
這段時間海連天的病情有所好轉,張長弓留下海明珠在島上,獨自一人返回黃浦,他知道瞎子如果不是遇到了緊急狀況,不會在這種時候打擾自己。
張長弓離開虞浦碼頭,徑直去了距離這兩里地左右的一片棚戶區,這邊聚居得都是勞苦大眾,多半都在貧困線上掙扎。
夜晚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油炸小魚的香氣,張長弓循著香氣來到了河邊,河邊有一個小攤,駝背老李在這里經營多年,兩張桌子,幾把破破爛爛的馬扎。平日里這里通常會圍得滿滿的,勞累了一天的人們在這里叫上一只牛雜鍋,炸幾條小魚,弄幾塊臭干,幾個人湊在一起喝上幾口黃酒。
可隨著黃浦的局勢越來越動蕩,連公共租界也變得不太平了,許多前來討生活的人離開了黃浦,這一帶日漸冷清。駝背老李仍然繼續著他的營生,事實上除了這個小夜市攤,他也沒有其他謀生的手段。
過去張長弓在黃浦的時候常常會和朋友來這里喝酒,不是因為便宜,而是因為駝背老李侍弄的雜碎鍋干凈美味。最早介紹他過來的人是瞎子,羅獵也來過幾次。
張長弓在破破爛爛的桌子旁坐下,記得上次他來這里還是三年前,周圍沒什么變化,駝背老李弄得還是那幾樣菜,無論人多人少,生意好壞,他都是那么認真。
張長弓要了一只牛雜鍋,一碟炸小魚,一盤五香蠶豆。菜剛剛點好,就看到遠處一個臃腫的身影朝這邊走了過來,張長弓馬上認出來人是瞎子,他笑著向瞎子揮了揮手。
其實他看到瞎子之前,瞎子早就看到了他,在黑夜中還沒有人的眼神能比瞎子更加銳利。瞎子其實早就來了,只不過他沒敢在第一時間現身,確信安全之后,這才來到了張長弓的面前,從懷中掏出兩瓶好酒。
張長弓看了一眼道:“你小子何時變得那么大方了?”
瞎子嘿嘿笑道:“我對別人小氣,可對你一直都大方著呢。”他開了一瓶酒,給兩人面前的酒碗倒滿,端起酒碗道:“為了咱哥倆久別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