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在日本橫濱逗留了半日,補足了給養,接著繼續向東航行,三日后抵達夏威夷,再一次補充給養后,一路航行至美利堅合眾國西海岸的舊金山港。
一聲汽笛長鳴,巨輪在駁船的引領下緩緩靠岸,拋下了鐵錨,放下了艞板,船上旅客早已經收拾好了行禮,三三兩兩走出艙室,排成了長隊開始下船。同艙室的那對男女拎著大包小包歡快地離開艙室時,卻見羅獵安然不動,禁不住問道:“已經到岸了,你是不打算下船了么?”
羅獵懷抱皮箱,安坐在下鋪上,淡淡一笑,回道:“這會兒下船的人太多,太擁擠,我們稍微等等。”
直到外面走廊中沒有了腳步聲,羅獵這才起身,安翟在前,羅獵拎著皮箱跟在后面,哥倆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下了舷梯,來到了甲板上,此刻,甲板上已經幾無旅客。
羅獵依舊沒有放松警惕,跟安翟調換了先后位置,他走在了前面,而安翟留在后面以防有人突然竄過來搶走羅獵手上的皮箱。
當日金山陰云密布細雨霏霏,放下來已久的艞板因為旅客稀少沒有了遮擋而被淋得甚是濕滑,羅獵小心翼翼通過了艞板,雙腳踏上了陸地,禁不住舒了口氣,多達十二天的航行終于結束了。目光掃視下,前方通道一側樹蔭下,擺放著一只木桌,木桌后面,插著兩根竹竿,扯了一塊橫幅,上面書寫著‘大清留洋學生接待處’,橫幅下端坐著一位帶著金絲邊眼睛身著白色襯衫的中年人。
羅獵趕緊上前,打開皮箱,拿出那只牛皮錢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證明。
安翟緊跟在羅獵身后,不由又犯起了碎嘴的毛病,附在羅獵耳邊,悄聲道:“奇怪哈,怎么就你一個人呢?”
那金絲邊眼鏡男的耳力甚是敏銳,居然聽清了安翟的問話,操著一口京腔沒好氣地回應道:“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拖拉?別人早就辦完了手續,在外面候車呢!”
羅獵瞪了安翟一眼,示意他閉上嘴巴,免的得罪了這位先生。
金絲邊眼鏡男接過羅獵的各項證明材料,草草審視了一遍,便裝進了公文包中,然后伸出手來道:“學費由朝廷負擔,伙食費自負,一年五十刀,一次性繳清。”從羅獵手上接過五十美金,那男人再吩咐了一句:“你倆先在這兒候著吧,我出去看看他們走了沒有,若是沒走還好說,要是已經走了……”那中年男人稍一停頓,顯露出頗為無奈的神色,接著道:“那只好等著跟下一批學生一道走了。”
想要有收獲就必須有付出,能躲掉瘸子的報復,平安抵達目的地并順利辦妥各項手續,就算需要等上一段時間,那也是值得的。羅獵拉著安翟,坐在了路牙石上安心等待。
“安翟,我走了,你怎么辦?你是偷著混上輪船的,沒辦理出國手續,恐怕連港口都出不去啊。”
安翟若無其事笑了下,隨手在地上撿起了一粒小石子彈射了出去,同時道:“放心,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