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坐到了老孫頭的身旁,接過了老孫頭遞過來的一把烤熟了的花生,道:“相比花生,小獵子更想吃醬驢肉。”
老孫頭嘆息了一聲,道:“那頭犟驢可是吃了大虧了,一條左腿差點沒能保住。”
差點沒能保住的意思就是說雖然很懸,但終究還是保住了。
聽了老孫頭的這話,羅獵露出了笑來,剝了顆花生,將兩粒花生米扔進了口中。“孫爺爺,我今晚能見到彪哥嗎?”
老孫頭拎起了一只茶壺,對著嘴喝了兩口茶,道:“能,當然能,只是這會子洋警察們還睜著眼,不太方便,等再晚些,讓大偉帶你去就是了。”
老孫頭說的大偉便是那跑堂伙計,名叫孫大偉,乃是老孫頭的侄孫,名字中雖然有個大字,卻不是安良堂的堂口弟兄。不過,依照著老孫頭和曹濱董彪的這層關系,那孫大偉雖然沒入堂口,卻也比堂口弟兄更為可靠。
陪著老孫頭吃了幾把花生,喝了兩杯水,那孫大偉也摸上了樓來,進到了南頭的這間雅間。見到了羅獵后,笑道:“你小子來的挺早的啊!”
羅獵回道:“大偉哥,中午我過來的時候,又必要那么謹慎嗎?你說,萬一我要是沒聽懂,豈不是要鬧誤會?”
孫大偉笑道:“那是你彪哥的特別交代。”
老孫頭跟道:“堂口出了叛徒了,小彪子說,是那個叫連,連什么玩意的來著?”
孫大偉跟道:“連甲川。”
老孫頭道:“對,是叫連甲川來著,小彪子說,保不齊咱們唐人街中還有被洋人收買了的賤貨,所以讓咱們說話的時候都小心點。”
孫大偉呵呵笑道:“說醬驢肉的主意,可是你彪哥的指示啊,他說你小子只要聽到了犟驢二字,就一定知道說的便是他。”
羅獵噗嗤一聲沒能憋住笑,笑過之后,道:“看來,彪哥雖然受了傷,但依舊是風格不變啊!”
老孫頭幽幽嘆了一聲,道:“這二十多年來,他跟小濱子可是栽的最慘的一次了,也難得他還能笑得出來。對了,小獵子啊,小濱子那邊怎么樣了?”
羅獵道:“還好,被抓進警察局了,估計再過幾天就會被轉到看守所,到時候,我就能想辦法見到他。”
老孫頭又是一聲長嘆,道:“這些個該死的洋人,真是喪心病狂,騎在咱們華人的頭上作威作福還不夠,還非要把咱們趕盡殺絕么?”
羅獵苦笑道:“孫爺爺,別動那么大的肝火,這兒畢竟是人家洋人的國家,咱們在人家的地盤上討生活,就得做得到能忍的忍,不能忍的也得忍。”
孫大偉搶道:“這話在理啊,可是,咱們在自己的大清朝就得讓著洋人,來到了人家洋人的地盤上更得忍著洋人,你說,這什么時候是個盡頭呢?咱們中華人啥時候也能揚眉吐氣一把,讓洋人也得忍著咱們呢?”
老孫頭嘆道:“我是看不到那一天嘍,就不知道你們這些小輩能不能看得到。”
羅獵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即便我們這些小輩看不到,那我們后面還有更小的小輩,遲早有一天,一定能熬到讓洋人看咱們華人的臉色。”
孫大偉哀嘆道:“說那話太遠了,咱還是說說眼下吧,唐人街原來有濱哥彪哥罩著,咱們這些華人還算是能活得像個人樣,可現在他們不在了,安良堂也倒了,今后咱們被洋人欺負了,還能找誰為咱們出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