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荷憂心忡忡地看向自家小姐,被董媽媽強行拉走。
聽得房門發出“咯吱”一聲,衛湛以指尖撥弄水面,“衣裳脫了吧。”
浸在藥浴中,身體有了暖意,凍腫的雙腳傳來陣陣刺痛,寧雪瀅也沒扭捏,漠著一張疲憊的巴掌臉一件件褪去寢衣和肚兜,濕漉漉地搭在桶沿上。
她雙臂環膝抱住自己,如同羊水中的嬰孩。
一頭長發被藥浴打濕,一縷縷貼在肩頭。
衛湛穿上新的錦靴,挽袖拿過水舀,澆在她的發頂,以皂角為她沐發。
女子縮成一團,不哭不鬧,平靜的像是失了元氣。
“子夜的事,我會”
“不必了。”寧雪瀅打斷他,“我尊重你的秘辛,也請你尊重我的決定。”
“你什么決定”
“何必明知故問呢。”
室內再次陷入沉寂,衛湛沒有言語,默默為她絞干每一根發絲,又以玉簪綰發固定在后腦勺,才平靜說道“我喚秋荷進來。”
說罷推門走出湢浴,喚秋荷進來添加藥浴。
屋外燈火炎炎,青岑站在廊下,臉色蒼白。
在得知詳情后,衛湛解開自己的外衫披在青年的身上,“這段時日好好養傷吧。”
青岑點點頭,轉身之際聽得身后傳來一句“抱歉”。
清淺低沉,是他最熟悉的聲音。
“傷卑職的人是小伯爺,不是世子,世子不必內疚。”
等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廊下,衛湛低頭看向右手食指上的銀戒,隨即摘下放回了書房的小匣中。
書房干熱,他推窗坐在搖椅上,以折扇遮住臉。
前世景安二十七年三月初九,他遭遇季懿行的埋伏,身中九把利器而亡,于破曉時重新睜開眼,回到了景安二十六年三月初九。
可隨之,一道聲音響在耳畔,是衍生于內心深處的另一重靈魂,因守護而生。
“他”給自己取名衛九。
九九歸原。
朝堂的棋局還是那盤棋局,執棋的一方卻已知曉了走勢。
季懿行原姓沈,是已故賢妃娘娘之子,在前世景安二十六年的十月初十尋回皇子身份,也就是大婚當日。
皓鴻公主沈茹思原姓季,是季朗坤的親生女兒。
十九年前,一出貍貓換太子,掉包了兩個嬰孩,始作俑者正是閔賢妃和她的心腹尚宮俞翠春,也就是寧雪瀅要尋的俞夫人。
閔賢妃是被皇帝強奪的臣妻,最恨的人是皇帝
,在誕下皇室骨肉后,托俞夫人偷換了同日出生的嬰孩,一為報復皇帝,二為給親生子一個安穩富貴的人生。
只是可憐了季家夫妻,在葛氏生產當日,所用的婢女、穩婆和侍醫早已被俞夫人買通,之后都被俞夫人滅口。
可閔賢妃哪里會想到,俞夫人在她病故多年后,為換取權力和財富,將這個秘密告知給了皇帝。雖是換子的合謀者,對皇帝而言,卻是天大的驚喜,只因皇帝唯一鐘愛的女子就是閔賢妃。
前世,季懿行尋回了身份,成為最得寵的皇子,野心膨脹,惑亂朝綱,鏟除異己,其中就包括衛湛。
為了鏟除衛湛,不惜用寧雪瀅為餌,引衛湛放松了防線。
而今生,因俞夫人的失蹤,季懿行失去了發酵野心的機會,也避免了朝廷的派系紛爭。
至于俞夫人為何會失蹤衛湛合上折扇,目光幽邃。
棋局剛剛開始,來日方長。
除了寧雪瀅,他不舍得動,其他人都要付出代價。
丑時將盡,衛湛回到正房,見東臥燭火一盞,一道倩影靜坐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