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衛湛的眸光再薄涼,落在寧雪瀅額頭的吻依舊是溫柔的,帶著安撫意味。
睡著的女子無意識地發出哽咽,想要抓住什么尋求慰藉。
衛湛遞出手,任由她抓牢,用另一只手梳理著她搭在臉頰上的長發。
妻子很少會熱衷一件事,奈何心愿落空。
作為丈夫,他是自責的。沒有及時救下薛老,他亦是自責的。可非親非故,又如何勸得動一個渴望熱鬧、害怕孤獨的老者
今日前往吏部查看薛老的生平,得知他的年紀與自己的父親差不多,只是常年孤苦,無依無靠,才會比同齡人蒼老許多。
按了按發脹的額,衛湛索性坐在腳踏上,思忖起之后的事。
一盤撲朔迷離、錯綜復雜的棋局,該加快進程了。
另一邊,在前往大同鎮的路上,季懿行頂著涼風坐在路邊的垂柳旁歇息。
隨行的三千營兵卒遞上水囊,也席地而坐,“老大,大同鎮那邊是不是盛產老陳醋啊我可太好酸口了。”
季懿行仰頭灌水。
腹中一缸醋,何苦再添新醋呢
他沒有理會,四仰八叉地躺在覆霜的枯草地上,怎么也消解不了娶錯妻的遺憾。
為何杜絮、衛湛和雪瀅妹妹能那么快坦然接受呢
當日迎親的家仆都已被他責罰,有幾人現在還臥床不起,可縱使這樣,也難解心頭之怨。
瞧見遠遠走來的領兵將領,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快步走過去,憑著平日里的交情問道“兄弟,咱們這些人里會有一批將士住進總兵府吧”
將領點點頭,預判了他的心思,“將軍說了,你同我一起駐扎在一個山匪窩點的附近。”
季懿行有些不爽,“是我爹的意思”
將領拍拍他的胸口,“將軍的意思,咱哪敢多問啊。”
回到垂柳旁,季懿行復又躺下,渾似掉入沼澤,四周無助力,無法脫身,泄氣又不甘。
數日后,十一月廿八,彤云密布,霜覆庭砌。
悲痛經過數日沉淀,已轉為心底消解。日出日落、潮起潮退,日子還要繼續。
蜷縮在榻上的寧雪瀅正抱著薛老留下的醫書鉆研,腰間搭著一張白絨毯,露出套著綾襪的小腳。
屋里被炙烤得有些干燥,寧雪瀅覺得皮膚很干,讓秋荷取來潤燥的桃花甘油膏涂抹在臉上。
夜里衛湛回來時,也覺房中太過干燥,便讓灶房少燒些炭。
二更沐浴更衣后,衛湛還在書房中執筆書寫,挺直的身形籠于燈火中。
寧雪瀅特意讓人熬了小吊梨湯,親自送去書房。經歷了薛御醫的事,她發覺衛湛是懂她的。
而她對他也產生了遲來的信任,由此衍生出了依賴。
青岑站在門外,見大奶奶端著梨湯娉婷走來,立即側開身讓行。
寧雪瀅停下來,倒出一碗遞過去
,“喏,潤潤燥。”
青岑躬身,“多謝大奶奶的好意,卑職不喜甜。”
今兒還聽青橘說,她家哥哥最喜歡甜膩的食物,與外表出入很大,怎么這會兒就不喜甜了
避嫌
屋里的男子哪有那么小心眼
沒打算強人所難,寧雪瀅走進書房,在珠簾前詢問道“郎君在忙嗎妾身能進去嗎”
“進。”
聽得短促的一聲應答,寧雪瀅挑簾走進去,眉眼柔柔地解釋道“屋里干燥,妾身讓后廚備了梨湯,給郎君潤燥。”
說著,將托盤放在書案一角,拿起沒送出去的那碗遞了過去。
衛湛放下筆,向后一靠,沒有接。
寧雪瀅愣了愣,方想起這是被青岑拒絕的那碗。
他怎么驕傲到連這事兒都要計較
惡從膽邊生,寧雪瀅偏擰著勁兒來,執著瓷碗繞過書案來到男人身側,附身遞到了他的嘴邊,爛漫地笑道“妾身特意交代后廚少放些冰糖,不甜的,郎君嘗嘗。”
“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