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嬌察覺到他停留過久的視線,面露不解“可是我有何不妥”
裴瑕眼波微動,須臾,輕笑“無事。”
沈玉嬌見他又低頭看書,也沒多想,繼續吃著盅中燕窩。
待到日薄崦嵫,謝家小院才歸于安靜。
裴家留下的老仆暫住在謝家堂屋,那乳母賃了柳家一間放雜物的屋子,帶著平安暫時搬了過去。
柳嬸子給謝無陵喂了滿滿一大碗雞湯,又收拾了碗筷,便回了自己家。
燭光昏黃的喜房里,謝無陵獨自躺在鋪著大紅被褥的床上,盯著喜帳上繡著的百子千孫圖案,雙眼發直。
本來這會兒,嬌嬌應該紅著臉羞答答躺在他身邊。
他雖不能與她行夫妻事,但能將她摟著懷里,牢牢地,緊緊地。
她身上那么香,那么軟,這樣的雨天,抱著睡一定很舒服,夜里做夢一定也都是神仙般的好夢。
可現在,她走了。
沒準這會兒正躺在那個冷冰冰的小白臉身邊。
那樣的男人,只知死讀書,中看不中用,哪會疼媳婦兒
可偏偏,他有家世、有權勢、有富貴
就像昨夜那崔六娘子說的,嬌嬌和那裴瑕才是門當戶對。
她跟著自己只是個小皂隸的妻,住這簡陋寒酸的小院子,吃著路邊攤子買的三文錢一個的梅花糕,還得自己做飯、洗衣、疊被子。可跟著那小白臉,她能當高高在上的少夫人,有奴婢伺候,有侍衛保護,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她是長安貴女,本就該過那樣的好日子。
或許,自己真該清醒一些,不再糾纏她。
謝無陵眼
睫垂著,只覺胸膛一陣悶悶的鈍痛。
他轉了個身,高挺鼻梁貼著大紅繡枕,她日日枕著的幽香,好似從那大紅枕套里透出來,絲絲縷縷鉆進他的鼻。
是她身上的味道。
是他的嬌嬌。
明知不該,還是將枕頭抽出,剛想抱在懷中,余光瞥見一抹紅色落在地上。
謝無陵俯身看去,身形猛然一頓。
地上一枚大紅荷包,上面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蓮花。
他趕緊撿起,小小荷包做得精致,一針一線,針腳細密,足見用心。
荷包微鼓,好似藏了東西。
打開一看,竟是一綹用紅線綁著的烏黑發絲
金陵的習俗,新婚之夜,小夫妻倆將發絲系結,置于同個荷包里,寓意結發為夫妻,白頭直到老。
她心里,有他。
她是真心想嫁給他,想與他白頭偕老。
謝無陵心口忽的涌上一陣洶涌的熱意,如海潮般浸沒四肢百骸,那份酸澀與不甘,遠非這一身傷痛所能比擬。
他將這大紅荷包用力地摁在胸前,高大身軀蜷縮著,雙眸緊閉。良久,那喉頭溢出一聲沙啞如困獸般的低喚。
嬌嬌。
翌日,是個雨絲綿綿的陰天。
用過早膳,裴瑕告知沈玉嬌,今日便離開金陵。
沈玉嬌有些詫異“這么快。”
裴瑕看她一眼“你還有事未盡”
沈玉嬌語塞,默了片刻,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