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裴彤還是覺得,滅口最為妥當。
崔氏聞言,駭得臉色都白了,自家女兒小小年紀,如何開口閉口便是殺人滅口,哪還有半點世家貴女的溫良德行
“不行,孫明和秋熳兩家的身契先前已轉到夫人名下,咱們怎敢動夫人的人”
“那您說怎么辦”裴彤現下最擔心的便是孫明那陽奉陰違的蠢貨放跑沈玉嬌之前,透漏了此事是自己的吩咐。
若真如此,那沈玉嬌和裴瑕回來,怎還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到這,她重重捶桌,表情猙獰“她還真是好運道,一個人被丟在野外,竟能被賢妃的人給救了”
更巧的是,她還被帶去金陵,又在金陵與打了勝仗歸來的裴瑕夫妻團聚還真是如書行賣的那些才子佳人話本一般,圓滿得不像話
然這樣跌宕起伏又團圓美滿的結局,正是最受百姓們歡迎的,現下洛陽城各大酒樓茶館里,誰人不是津津有味地聊著這裴氏宗婦的傳奇經歷
裴彤回府途中還在一家茶鋪前聽了兩耳朵,見那說書先生兩片薄薄的嘴皮子上下翻飛,直將那流寇如何兇神惡煞,那裴氏宗婦撞石明志時,如何振振有詞、忠貞不二,說得聲情并茂,宛若親臨。
一旁的茶客們聽得聚精會神,聽到精彩處,有叫好的,有撫掌的,有喝彩的,更有直接丟銅錢打賞的
裴彤當時真恨不得上前撕了那說書先生的嘴。
“現如今,只能去求伯母了。”
裴彤深吸一口氣,眸光陰沉,“怎么說這事她也插手了,我們如今是一條船上的,她若想撇開我,那不能夠”
長房正屋里,王氏掌管全府,耳聰目明,自也聽說了外頭那個可歌可泣、離奇精彩的故事。
平日里看戲臺上唱念做打,她看得歡喜,也會贊兩句“這出戲好,編得好,演得也好。”
然而當戲中主角變成自家兒子兒媳,王氏臉上再沒了好顏色。
“虧他想得出這個法子,好啊好,實是好極了。”
嘴里說著“好”,可那“好”字愣是說出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高嬤嬤捧上香茶,替她撫背“夫人注意身子,莫要動氣。”
“我竟不知我那讀圣賢書的好兒子,還有這套編話本的文采。”
王氏譏道,心頭是愈發煩悶。既是生氣裴瑕一身安邦治國的好才學,卻自甘墮落,學那些三流文人般編
這種故事,還將他自己的聲名搭進去,折了文人風骨。又忍不住憂心,那一根筋的犟種到底許了賢妃母子什么好處,竟叫賢妃愿意認一個罪臣之女為干親。
王氏心頭明鏡兒似的清楚,所謂賢妃身邊的嬤嬤恰好救下沈玉嬌,純屬瞎編亂造。
但金陵城夫妻倆偶遇,這點倒并非不可能,不然裴瑕也不會折騰出這樣的動靜,鬧得天下盡知。
“夫人,郎君派人報信,說是還有四五日便可到家了。”
高嬤嬤稍頓,添補一句“同少夫人一道回來。您看,咱們是否也該收拾處院子”
王氏沉眸,半晌才道“她的運道,實在不錯。只不知她一個弱女子,這一路是如何逃到金陵”
又如何恰好被守真碰上
高嬤嬤揉著肩道“夫人,如今郎君的意思已經明了,他仍認少夫人這個妻咱們郎君的性子,您是再了解不過的,他認準的事,八頭牛也拉不回。他如今也是大人了,您也別再將他當孩子看,切莫為了個媳婦兒,叫你們母子離了心。”
“母子離心他心里怕是已經疑我了。”王氏冷冷扯唇。
高嬤嬤斟酌出聲“當初也不是您動的手,您不過是順水推舟,罪魁禍首另有其人。要我說,您不若提前處置了二房那禍根,等郎君和少夫人回來,也好給個交代呀。”
王氏眸中有些遲疑“可裴彤與達遠的婚事已定在明年開春,不剩幾個月了。”
族中宗婦一時已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若再出點什么事,那裴氏的臉面要被天下人嚼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