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夜歸家,明知她已入睡,卻仍想看她一眼。
燈光下她睡相恬靜,溫婉可人,然而當他撫上她的臉頰時,她口中卻呢喃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謝無陵”
他的妻子,剛生下他的孩子,卻在夢里喊著其他男人的名。
當時他額心猛跳,一如現下,心底涌起一陣前所未有的濃郁惡念。
“謝無陵,你若再胡言半個字,莫怪我翻臉。”
“我哪里胡言你與嬌嬌盲婚啞嫁,本就沒什么感情。若是她信你,愛你,又怎會明知你在淮南,還要舍近求遠,去那山高路難的嶺南連枕邊人都無法全然信賴,這叫有感情么裴守真,你別自欺欺”
一個“人”未出,對座之人忽的起身,單手撐著案沿,另一只手牢牢揪住他的衣襟。
一向清冷如玉的人,此時面罩寒霜,眸光沉郁“謝、無、陵。”
謝無陵分明從他眼中看出那強烈翻涌著的卻克制著的冷戾,原來,君子逼急了是這副模樣。
“你說,如果讓嬌嬌看到你這副模樣”
揪著襟口的大掌忽的狠狠往旁一甩,謝無陵一個不防,整個人連帶著桌案上的杯盞酒菜一起稀里嘩啦
朝地上倒去。
“裴守真”
眼前一片凌亂,裴瑕卻無事人般,施施然重新坐下,拿出帕子擦拭著手指,語氣卻如淬了冰般“我早說過,我妻閨名不是你能喚的。”
菜肴湯汁和酒水撲簌簌灑了一地,也浸濕了謝無陵的衣袍。
他本就有幾分醉意,如今被裴瑕這么一激,霎時也蹭蹭直冒火“你妻你妻,若不是我將她從土地廟帶回去,嬌嬌早就成餓死鬼了還搞偷襲,就你還君子我呸,不要臉”
他早就看這小白臉不順眼了,揮著拳頭掙扎起身“是男人的話,和老子大大方方打一架”
君子動口不動手。
裴瑕并不想與這等無賴行斗毆那等粗鄙之事,然而謝無陵的拳頭來勢洶洶,他眸光一閃,連忙躲避
謝無陵見他避開,紅了眼,再次出拳。
今天非得揍這裝模作樣的偽君子一頓出出氣
而裴瑕見謝無陵咄咄逼人,胸間也掀起一陣慍怒,這厚顏無恥之徒真當他是軟弱可欺不成
他雖是讀書人,卻也不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窮酸文人,君子六藝并非白學,身手也很是利落,矯健如燕,避開謝無陵好幾次出拳。
可他到底低估市井中斗毆的路數,謝無陵見攻其面門都被躲開,心下冷笑,抬腳就往下三路襲去。
裴瑕臉色陡然一變,抽出腰間折扇去擋招,未曾想謝無陵卻是聲東擊西,虛晃一招,右手握拳,直直照著他那張冷白無瑕的臉龐招呼過去
“砰”得一聲,一拳到肉,裴瑕半邊臉都紅腫發麻。
再看另一拳頭又要砸下,他眸色一暗,也顧不上什么動手不動口的君子風度,長指攥緊,朝謝無陵的胸腹一擊。
若是之前,謝無陵完全受得住這一拳,可上次墜馬壓斷的肋骨還沒好全,陡然挨了這么一下,霎時臉色蒼白,額上也沁出冷汗,直往后退去兩步。
裴瑕冷臉起身,抬袖拂過嘴角,雪白的袖袍上霎時染上一抹刺目鮮艷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