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的淚忽然滾了下來,大顆大顆的。
她又很快擦掉,笑了笑“恨好,是該恨我。”
說罷,她轉身去小佛堂上了三炷香。
再次出來,宛若沒事人,還是平時那儀態萬千、賢淑寬仁的賢妃娘娘。
壽安公主出降,二皇子親自送儀仗,出了長安五十里。
聽說二皇子回城前,壽安公主從馬車跳下來,一襲紅衣,朝著長安方向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
百姓們皆言“壽安公主大義”
裴漪吃著桃花糕與沈玉嬌道“她從馬車跳下來,跪在二殿下面前,求二殿下帶她回宮,妝都哭花了,毫無半分儀態可言。二殿下都不敢看南詔王子的臉,最后還是三個宮女合力,才將她的手從二殿下的腿上薅下去哎,自古那么多遠嫁的公主,真沒見過哪個像她這樣,弄得雙方都難堪。”
沈玉嬌并未接茬,捻了塊梅花糕送入嘴里,邊默默想著,三年后,賢妃真的舍得殺了壽安嗎
就算賢妃舍得,二殿下呢
隔著一條至親之命,哪怕是那至親之人先犯了錯,但人心總是會偏私包庇,他們真的能毫無芥蒂
人心啊。
沈玉嬌心下也生出一份自嘲,這復雜的、可以高尚到極致、亦可卑劣到極致的人心,真是可愛,可恨,可敬,可厭
人心多變難測,元壽二十一年的朝堂局勢也風云變幻,變得愈發詭譎。
在壽安遠嫁半月后,宮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昭寧帝病倒了。
當日早朝還好好的,但夜里服了一味新煉制的丹藥,又尋了個處子采陰補陽。
這一補,補過頭,口吐白沫倒在那女子身上,偏癱了。
這算樁丑聞,宮里掩得實實的,對外只宣稱陛下操勞過度,染了風寒。
但裴瑕是天子近臣,知道這內情,夜里床帷間也不瞞沈玉嬌“是三殿下尋來的方士,那方士如今已經處死,三殿下也挨了訓斥,禁足府中。”
沈玉嬌心下發慌,忍不住去想那人。
裴瑕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撫著她的背,溫柔寬慰“我既應了你,便不會食言。”
沈玉嬌這才稍稍寬心。
裴瑕便又欺上來,吻住她的唇,覆上她的身,以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將那個人擠出她的腦中,叫她眼里只看得到他,腦中也都是他,身體里也是他,從頭到腳都是他的氣息
哪怕知曉這是個笨辦法,或許只有一夜的效用,但一夜也好、半刻也好。
裴瑕想,日久天長,水滴石穿,總能將那人徹底從她心里逐走。
他有足夠的耐心。
三月里,昭寧帝久病不朝,百官諫言,讓太子監國理政。
昭寧帝遲遲不應。
三月初七,一名御史密告太子背地行巫蠱之術,詛咒昭寧帝。
昭寧帝大怒,命宦官總管韓平、刑部侍郎以及裴瑕搜查東宮,最后從太子妃后院一棵桃樹下,挖到了刺有昭寧帝生辰八字的布偶小人。
東宮眾人皆入獄,包括年僅十二歲的皇太孫。經過一番拷問,太子妃梁氏承認她對昭寧帝多年冷待東宮心生不滿,遂瞞著太子行巫蠱之術。她一人抗下罪過,并在牢獄墻壁留下百字血書,只求昭寧帝饒過太子與皇太孫。
昭寧帝留了太子一命,但對梁氏所出的皇太孫,并無半分仁慈。
“太子正值壯年,以后還會有孩子。梁氏賤人不孝不悌,她腹中出來的又能是什么好東西”
病榻上的昭寧帝瘦骨嶙峋,心腸卻越發冷硬,動了動手指,輕飄飄道“到底是皇室血脈,給個體面,賜毒酒吧。”
這場來勢洶洶的巫蠱之禍,最終以太子妃梁氏,皇太孫司馬玹,以及梁氏九族上萬條人命,畫上了結局。
太子雖還是太子,但卻被圈禁在東宮,比從前還像個廢人。
而朝堂上到底由哪位皇子監國攝政,分為兩黨,吵得不可開交。
黨爭越發激烈,裴瑕也越來越忙。
四月天里的第一聲驚雷乍起時,沈玉嬌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天,心口愈發惴惴。
此刻正是,山雨欲來時。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