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份孤寂,尚可忍受。
守寡的第二年,日常與第一年并無什么不同。
只是漸漸覺著這份一成不變的平靜,有些寡淡無趣了。
夜里獨眠時,尤其是寒冷冬日,她氣血不足手腳冰冷,裹著被子半天睡不暖和,便格外懷念裴瑕身上的暖意。
且作為嘗過風月的婦人,她偶爾也會想。
想那些于男子而言,被稱作“風流瀟灑”,于女子而言,卻被稱為“放蕩荒淫”的事。
男子有重情者,服妻喪一年。妻喪間可尋妾侍、通房紓解。妻喪后還可續弦,再娶一位妻子。
女子有重情者,守寡幾十年。守寡時須得無欲無求,更不能與男子親近,除非改嫁。
但男女都是人,男子有欲,女子自然也有。
沈玉嬌從前也接觸過一些寡
婦,卻從未想過這些隱秘的事。
而今自己守了寡,方知守寡背后的難處,比她想的多得多。
她曾聽人說,有些寡婦漫漫長夜難熬,就往地上丟把銅錢,再在黑暗中摸索著一枚枚撿起。
初聽覺著是件閑磕牙的軼事,現下再想起,忽的理解那些寡婦眼底總是揮之不去的一縷哀怨。
怎能不怨呢。
這漫漫長夜,這寂寂歲月,困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緬懷一個不復存在的人。
也正是因著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再遇上寡婦時,她忍不住去想
這個寡婦是怎么熬過來的夜里也會撒銅錢么。
守寡本就清閑,而人一閑下來就有無窮的好奇心。
只是這個問題,她也尋不到人問。
婆母王氏倒是寡婦,但借她十個膽子也問不出口。
裴氏宗族里也有好些寡婦,但不熟,問這隱秘之事,太過失禮。
不過她最后還是從一個寡婦那里得到了答案。
那寡婦名喚劉金鳳,原是沈玉嬌手下一間鋪子的管事媳婦兒。
后來那管事死了,劉金鳳膝下只得兩歲女兒,前來報喪時,她帶著孩子跪在沈玉嬌面前,懇求給她們娘倆一條生路。
“求娘子讓民婦接替亡夫的管事一職。若您愿將鋪子交給民婦打理,民婦保管比我男人在世時還要賺錢。”
她說得信誓旦旦,又將往年鋪子的賬目如數家珍般報出,顯然是打理過鋪子的。
其他管事都勸沈玉嬌莫聽,畢竟哪有婦人拋頭露面當管事的。
沈玉嬌卻被劉金鳳眼底那份倔強吸引了。
雜草般的倔強,生機勃勃,堅韌向上,叫她愿意給這其貌不揚的婦人一個機會。
“我給你三個月。”沈玉嬌道。
劉金鳳流著淚磕頭“多謝夫人。”
不用三個月,次月那間鋪子的進項就增了一成利。
后來熟悉了,劉金鳳撓著腦后勺,難為情地笑“娘子您實在厚道,民婦原本想請您給一個月的。”
沒想到主家娘子一開口,竟寬限她三個月。
劉金鳳為此對沈玉嬌感激不已。
之后憑著出眾的經商能力,沈玉嬌將她派去洛陽,又給了她兩間鋪子,讓她當大掌柜。
年底劉金鳳來府上送年禮時,給沈玉嬌帶來一套特別的禮物。
那禮物是屏退了左右下人,悄悄獻上的。
一向風風火火的劉掌柜難得忸怩起來“也不知娘子您看不看得上,若有冒犯,還請娘子多多恕罪。”
沈玉嬌笑她“這般神神秘秘。”
打開那匣子一看,霎時瞪大了眼,而后“啪”得一下蓋上,滿臉滾燙。
她難以置信,劉金鳳則搓著手道“民婦想著夫人守寡已近兩年,沒準能用得上,就自作主張了。夫人大人有大量,若是惱了,民婦這就與您賠罪。”
沈玉嬌見她滿臉惶恐
,大家又都是寡婦,也都生養過孩子,也漸漸壓下那份羞赧。
但耳根還殘留著薄紅“這個是”
劉金鳳道“角先生呢。”
她小心覷著主家夫人的臉色“寡婦們大都有的。”
沈玉嬌怔了怔,難以置信“真的”
劉金鳳道“真的,做這個商人說的。平民百姓買木料的、石料的,富貴高門買暖玉的、魚皮的,還可鑲嵌珍珠、瑪瑙、青金石,還能雕花呢。”
沈玉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