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說的對,她生在林州、長在林州,學的是仁義禮智信,讀的是圣賢書,做過最壞的事情是少不更事時跟著表哥偷鄰里的棗,她的確不是那樣心狠手辣之徒的對手。
想對付幕后真兇,必須要有同樣狠毒的心腸。
就如傳聞中的孫姑娘那樣,鎮定、果決、狠心。
許多人說她惡毒,連至親都能殺害,死后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可就像舅舅所言,若她未能成功逃脫,被父兄抓回來后,等待她的將是尊嚴盡失的人間煉獄。
由此可見,要對付歹人,就要比歹人更加惡毒。
左右她冒充侯府女兒已有罪過,那就做個徹徹底底的惡人吧。
惡人可不會心虛。
駱心詞按著心口重重吐出一口氣,轉向小窗,打開了條狹窄的縫隙。
涼風從縫隙中灌入車廂,拂動她面前的輕紗。
駱心詞看見湯總管向她看來,她屏息凝視,掠過湯總管打量周圍其余人,見城門不遠處有百姓好奇向著自己張望,側前方,侍衛目不斜視地立著,而周霖正與守城士兵交涉。
沒人注意她。
“我就是明念笙。”駱心詞在心中默念著,忽然掀開覆面垂紗,露出那張昳麗的容顏。
她清楚看見湯總管眼底滑過的驚詫與淡淡的疑惑,拘謹地沖他笑了笑,聲音細弱道“辛苦湯總管。”
湯總管快速反應過來,同樣輕聲道“分內之事,小姐客氣了。”
駱心詞余光掃視著周圍,見負責護送的侍衛均未看來,心中既緊張,又害怕。
按耐著驚悸的心,她又細聲說道“上次見湯總管時,念笙年紀太小,時隔四年再見,方才竟不敢相認”
湯總管笑“不怪小姐,老奴乍然看見小姐,也覺小姐變化頗多,若非周侍衛護送,換個地方碰見,老奴也不敢相認呢。”
駱心詞展顏一笑,又好奇地朝外面張望,盡顯初入京城的小女兒的好奇。
只是沒看幾眼,前方周霖就轉身回來了,駱心詞嚇得手一抖,垂紗及時落下,遮住了她的面容。
周霖自然是看見了湯總管在車廂旁說話的那一幕,心底最后一絲怪異也被抹去,徑直帶人入了京城。
而車廂中的連星,早在駱心詞掀開垂紗的那一刻就驚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與湯總管交談完,眼中的驚詫不安,轉化成濃濃的欽佩。
駱心詞捂著砰砰直跳的心口,心情卻是極好的。
湯總管沒看出不對,反而認定了她的身份。
二人對視,對這趟京城之行都多了許多信心。
馬車停下時,春雷與雨絲一并襲來,寒意逼人。
湯管家讓人扶駱心詞下了馬車,道“侯爺與郡主都不得空,小姐不妨先洗漱歇息,晚些時候再拜見父母。”
這正合駱心詞的意。
她被人擁簇著入了侯府,過了三道垂門,周霖等侍衛和粗使侍女的身影已看不見。
這與她和明念笙的預想一樣,侯府規矩多,那些人是進不了內院的。
只要與周霖等人分開,就沒人能發現她不是明念笙。
再過兩日,等她以不放心祖母為由將周霖等人全部遣送回林州,就不必顧慮身份了。
“侯爺在主院靜養,這幾日不見人。摘星閣西面是佛堂,郡主不喜別人打擾,小姐若是無事,最好別往那邊去。這邊過去是小侯爺的住處,同樣去不得”
湯總管躬身帶路,介紹著府中布局,總體可以概括為一句話,除了云上居,這府中哪兒都不能去。
駱心詞巴不得避開府中眾人,乖順答應著,想與湯總管打聽下父親與周夷的情況,又怕太過急切被人看出異常,竭力忍住了。
此后,駱心詞在云上居住了兩日,期間除了湯總管、伺候的侍女和看診的大夫,沒見過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