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于鶴好一會兒沒出聲,駱心詞懷疑他是被自己不堪的發言震懾住了,等了會兒,悄悄往他臉上瞥,見他那張俊美的臉掛著復雜的神色。
像是驚訝,像是惋惜,還有一種類似于“果真如此”的了然。
駱心詞越看越忐忑,小心地解釋“我知道這樣做不好,可是周夷是林州城中最卓越的學子,不止我,許多姑娘都很傾慕他。我畢竟是侯府女兒,比駱、駱心詞尊貴多了,本就該得到最好的”
明于鶴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駱心詞不知他是信還是不信,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為了保命放出的兇狠宣言。
為了讓事情更有可信度,她又強調道“我說過的,我入京就是為了殺父親,在林州的乖巧模樣都是假裝出來的。我本性就是這樣,虛偽自私,爭強好勝,根本就不是什么溫柔善良的好姑娘。”
明于鶴喟嘆一聲,轉目看向駱心詞,眼神中的審視、懷疑全部收起,聲音也輕柔許多。
他道“無妨,念笙不必害怕。你看,父親為夫不誠,為父不仁,為臣不忠,皇權都不放在眼中,你繼承了他的骯臟血脈,會有這樣陰暗的想法很正常。”
駱心詞喉口一哽,差點岔了氣。
這算哪門子的安慰
照這個說法,你明于鶴也不會是什么好東西她在心中暗誹。
“為兄既已知曉這事,該將你的行為告知于周夷,向他賠罪,讓他知曉駱姑娘始終是惦記著他的。”
數日相處下來,駱心詞對明于鶴算是有了點兒了解,注意到他說的是“該”,而不是“要”。
駱心詞屏息凝氣,等他繼續說下去。
明于鶴嘆息“可惜為兄也不是什么剛正不阿的人。”
駱心詞暗暗長出一口氣。
他接受了這個解釋,且不介意她想搶“好友”未婚夫婿的行為。
危機解除。
明于鶴坐回亭下,招來侍婢換了壺水,給駱心詞也倒了一盞。
兩人對飲了半盞茶水,看著明于鶴松弛的姿態,駱心詞緊繃著的精神也跟著放松,亭中氣氛漸漸從劍拔弩張轉換為輕松恬淡。
閑坐了會兒,明于鶴道“先前祖母來信,說想給你在林州一帶說親,你也是答應的。那是在哄祖母開心”
駱心詞怕以后無法脫身,也怕明念笙真的失去自由,不敢多應答,只含糊不清道“我怕父親”
“想嫁去高門,怕父親不許”
“”駱心詞低頭不語。
明于鶴笑“從前父親是不許的,不過念笙已至京城,愿意坦誠地將心中所想告知為兄,為兄甚是感動,自該幫助念笙一二。念笙別怕,有野心是好事,姑娘家想尋個好歸處也是人之常情,何況你出身侯府,理應得到最好的。”
他言辭切切,聽著像是個正邪不分,但是護短的好兄長。
就是那雙桃花眼里促狹的眸光總讓人覺得不安。
駱心詞怕說錯話,干笑了笑,沒吱聲。
明于鶴的目光從她低垂的長睫上掃過,指尖在青瓷杯盞外摩挲了幾下,接著道“不過這周夷得用也只是一時,家底太過單薄,并非絕佳良配。念笙,你想往高處走,眼界需再放寬廣些”
駱心詞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拒絕道“不”
“黎陽與范家姑娘約了過幾日在城南舊日校場比試騎射,去看熱鬧的千金公子不會少”
明于鶴看出她的意圖,兀自接下去。
“這樣吧,念笙,那日你與為兄同去,為兄帶你見幾個青年才俊,保管每一個都比周夷出色。”
駱心詞心動了。
周夷的嫌疑變小,相對的,她爹的嫌疑就更大。
舅舅為了阻止她入京,曾與她說過,她爹早已改名換姓。
偌大的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員不知有多少,她整日困在侯府中,偶爾外出也是被明于鶴的人盯著,想憑著一個并不少見的姓氏找到生父,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