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不是急躁的人,許多事與其莽撞沖動,不如先謀劃周全,再一網打盡。
或許是因為,那時候他的力量太過弱小,輸不起一星半點,需要一次成功。漸漸地,也習慣了這種處事。
“慢慢審,注意別讓他死了。”就算他不肯交代真相,也能好好折磨他。
朝南應了聲是,又道“大人也早些休息。”
霍憑景嗯了聲,回了房間。
他坐在窗邊,一燈如豆,映出他寂寥的影子在墻上微微晃動。
霍憑景有些走神,自從來到這里,那些被他壓在深處的記憶,時常復蘇。
在那樣久遠的從前,他也不是這般心狠手辣心思深沉之人。
霍憑景曾經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那時候他父親是個秀才,他母親是個美麗的普通百姓,他們一家就生活在這個院子里。爹娘感情恩愛,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后來,有一天他娘在街上遇見了當時的湖州太守,一個又老又丑的男人。
那人對他娘見色起意,將他娘抓去,意圖占有她。她阿娘抵死不從,在爭斗之中,被他活活掐死,而那時,六歲的霍憑景就在一旁被人拉住,眼睜睜目睹了一切。
后來他爹知曉此事,抱著他娘的尸體意圖討個公道,也被那太守打死。
一夜之間,他家破人亡。
從那之后,霍憑景成了孤兒,輾轉流落別處,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他無法忘記那個狗官的丑惡嘴臉,無法忘記那種勢單力薄的無助。只有站在高處,對別人狠,別人才不會欺負到你頭上。
后來霍憑景得勢后,將那狗官抓起來折磨致死。那狗官早已經忘了他是誰,不住地向他求饒,又說愿意獻出自己的錢,又說愿意給他美人。可惜,霍憑景只想要他生不如死后再痛苦地死去。
霍憑景回神,揉了揉太陽穴。
無人知曉他曾是湖州人士,無人知曉這處宅子曾是他的家。當他時隔多年,回到此處,其實只覺得物是人非。
而趙盈盈,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無法自保的美貌,有時只會成為罪孽。
這日夜里,霍憑景亦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母親,在夢里,母親溫柔地喚他,小景,快來吃糕點。
惠風和暢,樹影婆娑,他走近那個模糊的身影,看見日光籠在她身上。
她猛地湊近,那張模糊而溫柔的面孔卻倏然之間,變成另一張艷若桃李的臉。
“小景,吃糕點吧。”
霍憑景驀地睜眼。
趙盈盈昨夜沒睡好,今日一早眼下一圈烏青,她皮膚白皙,愈發明顯。
請安時,趙茂山不由關懷問起“盈丫頭這是怎么了昨晚沒睡好”
趙盈盈點頭“沒事的,爹爹,女兒只是昨晚想起了阿娘。再過一個月,便是阿娘的忌日,女兒給阿娘抄寫的經書已經完成大半,到時候女兒想親自去一趟法緣寺,給阿娘祈福。”
趙茂山嘆氣“好孩子,你有這份孝心,你娘肯定很高興,到時候爹跟你一起去。”
“嗯,謝謝爹爹。”
趙盈盈如今與趙茂山是父女情深,趙婉妍與趙如萱看在眼里,都不是滋味。
才吃過早飯,便有婢女進來“老爺,蕭二公子給二姑娘的信到了,還有好些禮物,說是給老爺您的。”
趙茂山聽得這話,眉目之間不由有些喜色,他對這個女婿極為滿意。
“這孩子,有心了。”
趙盈盈聽了這話,更是高興,目光不由往趙婉妍與趙如萱身上瞥去,難掩得意。
“他也真是的,每回都送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