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三晉求救。”俞嬴道。
令翊冷哼“先生說的倒確實是妙計。從前齊人來犯,我國也確實多賴三晉相助,才得以打退齊人,但去歲趙國奪了魏國的黃城,如今魏國與趙國劍拔弩張,怕是很難擯棄前嫌,合同來救燕國。”
令翊停頓一下,適才的挑釁之色少了些,多了些就事論事的意思“不管是趙還是魏,怕是也都不會單獨來救援燕國怕這邊與齊軍交戰,背后被對方攻襲,腹背受敵。且這兩年為抑制趙國,齊魏多有勾連。至于韓,身處魏楚秦諸國之間,常自顧不暇,況且,韓國距離燕國更遠,更不會借道來救燕了。”
俞嬴搖頭“只要三晉還不想讓齊獨大,他們就會擱置齟齬,來救援燕國的。”
令朔知道令翊的熊脾氣,怕兩人爭執起來,忙道“但愿如先生所言。君上已經派使者去三晉求救了。只是如今遠水解不了近渴,齊軍已至新河南岸,旦夕便要過河,我們在此屯兵不過兩萬,如何擋住五萬齊軍過河”說到后面令朔不禁嘆氣。
令氏先祖乃燕侯幼弟,當年討伐山戎、征戰孤竹令支時有戰功,戰罷,便被封于令支,故而以令為氏。幾百年來,令氏世代為將,為燕守邊。如今山戎不成氣候,令氏便駐東北邊塞,以防東胡。
為將者,多難善終,子孫也難繁盛,令氏便是如此。如今的令氏嫡支家主只有兄弟二人,年長的便是令翊之父,現如今在北地邊塞,守著燕國的東北門戶。
年少的是令朔。令朔不比其兄,雖出身將門世家,卻少兩分領兵打仗的靈氣。尤其這幾年,齊國侵燕,令朔駐防之地,每每失守,與齊交戰,每每敗北,故而并不十分受燕侯器重至少比不上駐防于桑丘的方域。此次抗齊,便是以方域為上將軍的。
方域分三重布防,第一重在燕齊之交,如今已告破。新河及東北長城一線為第二重,齊軍避過長城,現已逼近新河。第三重便是中易水之桑丘汾門諸城。若第三重失守,則下都武陽危矣,燕國危矣。
令朔不認為自己能守住新河,方域給的兵卒太少了。以少勝多這種事太難,又不是令翊愣頭青那幾十騎話又說回來,若燕軍都如令翊那幾十人,還愁什么呢
想到令翊,令朔更想嘆氣了。自己是時時都準備好為國捐軀的,但令翊若也陷在這里,日后泉下怕是難見兄長。
令朔一腦門子黯淡前景、國恨家愁,令翊說的卻是眼前“半渡而擊之,守新河倒也并非全然守不住。”
俞嬴點頭贊許,說的卻是“然敵眾我寡,便是奮力一戰,半渡而擊之,燕軍怕是也傷亡慘重。”
令翊又抱起肩膀,扭頭看俞嬴,語氣頗有些無賴“故而問計于先生這樣的謀士。”
俞嬴笑了,看他一眼“既小君子認我這個謀士,俞嬴便獻上一計讓士卒以沙囊在離此不遠的上游桃花渡壅堵河水,令其暫時改道,入易水支流。好在今年雨水不多,齊人遠來,之前探路先鋒又已被全殲,其大軍至,若不仔細去上游探看,便會認為今年天旱河水淺,這個河段可不用舟楫,涉水過河。待齊人半渡,便撤去沙囊,決水沖之。”1
“善”令翊擊掌。擊完掌才想起她叫自己的那句“小君子”,當下要笑不笑地看著俞嬴,呵,小君子
令朔及另幾位軍將也都擊掌贊嘆。
令翊卻又道“先生遠來,對燕地倒是很熟,竟然知道小小的桃花渡”
“俞嬴不但知道桃花渡,還知道桃花渡旁有桃花林、芍藥圃。每年三月上巳日,許多人在此祓禊祈福,游春玩樂。今年是來不及了,明年都尉若還在此,可去一游。”俞嬴意有所指地瞇眼笑道。
上巳日,在水邊沐浴祈福、踏青游春,在列國許多地方都盛行。這又是個年輕男女相會相約的日子,便如鄭風中唱的“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令朔及幾位在座軍將都是中年人,剛才聽得“半渡而擊”之策,覺得可行,心口一松,此時臉上便都帶了笑,齊齊看向令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