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俞嬴去找田向讓他護著點鄒子等賢者士人時,田向說有事情請俞嬴幫忙,俞嬴一向買賣公道,對田向讓她幫忙的事一諾無辭。
如今田向的門客王漁便來諸侯館請她了。
俞嬴將公孫啟要做的功課交代給他,對令翊說有楚國士人占季圍等說這幾日來訪,若是今日來了,請令翊代為招待,并把自己書案上那幾卷楚人歌詩交給他們。
令翊嚴肅地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王漁微笑著與公孫啟和令翊告辭作別,與俞嬴出門去。
公孫啟安慰地拍拍令翊的袖子“將軍放寬心,老師還是更青睞美少年的。”
公孫啟又打量令翊“將軍還是再去做兩身衣裳吧,就是臨淄世家子那種長尾巴花羽毛雉雞一樣的,啟是不覺得那樣好看,但要是老師覺得那樣好看呢”
令翊瞥他一眼,公孫啟趕緊跑開了。
田向照舊客氣地在院中迎俞嬴。雙方行過禮,說完客氣話,走進廳堂。
田向日常所用的書案不遠處又加了一張長書案,上面摞滿了簡冊,并有少量帛書。
俞嬴略皺一下眉,笑道“相邦公事繁重,勞心勞形,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田向點頭“嗯,難得聽到上大夫一句關懷”
俞嬴看他一眼,沒說什么。
田向卻又笑道“這些簡冊卻不是向的公事文書,而是前陣子有人搜羅了送來的一些諸子散佚書冊,以充實泮宮藏書館。擺在案上的只是少數,其余在庫房。
“向想請上大夫幫著甄選修補。這些書簡,太粗陋乖戾的要剔除;有的抄錄時有訛誤,要訂正;還有些字跡模糊、韋繩斷絕,要修補。這個需得是個有學問的人來做,方不辜負了這些前人著作。向便想起上大夫來了。”
俞嬴笑問“如今臨淄還缺有學問的人嗎別的不說,便是泮宮中,不知道就有多少。校勘典籍這種事,賢者士人們也定然都愿意做。俞嬴實在納罕,相邦竟然將此事交給俞嬴這樣的末學。”
“賢者們固然有學問,做這件事卻還是上大夫更合適。向聽別人說了泮宮辯詰中上大夫的高論,世事有變遷,朝代有興衰,而仁、義、道、法諸理長存”田向看俞嬴,“上大夫不囿于一家之見,所思所言寬廣深遠,向聽了著實震動。便是上大夫這樣的,才適合甄選修補諸家典籍。”
田向笑著對俞嬴施一禮“上大夫既云諸理長存,為這諸理辛苦些,想來也是愿意的。”
俞嬴終于察覺,許多年不見,好像田向臉皮厚了不少。
俞嬴似笑非笑地道“讓相邦這么一說,俞嬴若是不答應,就成了口是心非之徒了。”
田向微笑“向并無此意。”
“相邦是不是還想說,俞嬴還兼著齊國的上大夫呢,總得干點活兒,不能干領俸祿”
田向微笑“向不敢。”
俞嬴看他一眼,又裝相
俞嬴問他“相邦將簡冊放在這里,該不會是讓俞嬴每日來此吧俞嬴將這些簡冊帶回諸侯館去勘校,也并不會貪墨了哪一冊。”
田向笑道“上大夫說笑。向是想著,這些簡冊著實不少,向閑暇了也可以給上大夫打個下手,并于勘校之余,聆聽高論。還請上大夫不要嫌棄向愚鈍才好。”
俞嬴微笑道“俞嬴是怕每日前來,于相邦名聲不利。”
田向看她“于向名聲有何不利之處”
“俞嬴雖是齊國上大夫,卻更是燕國使節,相邦不怕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嗎況且還有前次上卿提的聯姻之事”
“對于前者,如今兩國親睦,上大夫身兼兩國之職,倒也不用這般避嫌;至于后者,”田向微笑,“男女婚姻,人之大倫,再平常不過了”
俞嬴等他虛頭巴腦地往下胡扯。
田向卻不再接著說,而是一言定之“上大夫便在此處勘校吧。”
俞嬴看他,這是長脾氣了耍起了相邦威風。
田向卻又笑了,輕聲道“庖廚做了許多醓醢,單為了這些醓醢,上大夫也不該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