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不大,看著只能剛剛容納六七人的樣子,周圍點綴一圈靈光,在巨洞般的幽深中格外單薄可憐,宛若薄紙糊成,不堪一擊,下一刻就會被颶風與大浪撕碎,吞噬,骸骨無存。
溫禾安隱晦地瞅瞅身邊幾人的臉色,陸嶼然不知道是因為受傷,還是不得不為塘沽計劃而親自來撈她一把這件事,反正臉色從一開始就不怎么好,至于那幾名畫仙,見到這一幕,俱是一臉慎重與麻木。
種種跡象,無一不在說明一件事。
這位陰官,是位新手。
他們真有翻船的可能。
陸嶼然在腦仁脹痛的間隙中抬眼一瞥,就見這位落魄的貴女慢吞吞收了唇邊的零星弧度,錯身不惹眼地走到他身側,站定了。
兩人一下靠得特別近。
近到她一伸手,就能扯住他云錦般柔軟半垂的衣袖,只肖一側首,呼吸間掠起的白霧霜色都能交纏在一起。
陸嶼然天然抗拒這種距離,當即垂首,側目,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
“知道你不喜歡別人靠得這么近。我沒忘。”
溫禾安不笑的時候,眼睛特別大,瞳仁溜圓烏黑,直直與人對視時,格外澄澈,靈氣四溢。
大概是覺得自己初來乍到,不宜與隊伍中的任何一個人產生糾葛矛盾,她聲音很輕,坦率提醒“我現在靈力被封,凡人之軀。”
“我不會鳧水。”
她的五官與臉頰都半埋在腫大的衣領里,膚色比雪還白,臉上坦白無疑地寫著一行字,大概意思是如果現在就要死在溺海里,還不如不來救她,說不定她自己可以撲棱著再活一段時日。
溫禾安無疑是陸嶼然接觸過的最為復雜的女子。
這個人翻臉,和示弱時,有著顛覆性的變化。
就像現在。
她呈現出來的,就是一種全然沒有攻擊性的無害,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他之所以提醒商淮等人注意和溫禾安保持距離,就是有這方面的顧慮。
這是陸嶼然早在三四年前就發現的一件事。
她特別擅長展露出自己想讓別人看到的一面,從而引導他們忘卻一些既定的事實。
比如溫禾安這個名字,自帶的高危險性。
沒人能真正透過她笑起來甜得不行的臉和剔透的眼睛,看清她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東西。
像是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記憶,陸嶼然冷然撇開視線,朝她身上丟了個防溺水的水靈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