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榮輕咳一聲,如今人也看了,修為也驗過了,眼前的女人連攻擊的招數都和溫禾安八竿子打不著邊,他冒昧在先,挨這一下也是白挨,總不能真打起來。
公子如今在族里也很不容易。
思及此,他不欲多留,示意銀甲衛撤出雅間,他則欠身,沉聲道“今日有令在身,多有叨擾,既已驗過,山榮不再多留,告辭。”
說罷,收刀罷手,出門時還替她們將門關上了。
一路下了珍寶閣,朔朔風雪迎面撲來,像終于逮到活人便死不撒手的鬼,山榮面無表情在原地站了會,問身邊銀甲衛“這就是住在城東宅子里,由巫山護衛守著的那位”
侍從回“對。”
“將那座宅子劃掉。以后不用再登門驗了。”再上門,就真只能打起來了。
銀甲衛立馬應聲。
山榮在雪中走了一會,想起林十鳶那聲十分熟稔的“五娘”,又道“我接著去別的地方查,等公子出來,你告訴公子,巫山已經找人和珍寶閣少閣主談上了,找的還是熟人。”
珍寶閣中所有的隱晦的氣息隨著山榮的離開而消失,在這期間,溫禾安坐回椅子上,手里捧著女使送上的熱茶,得益于那兩張蟬獸面具遮掩,她表現出來的臉色沒有原本的虛弱。
但實際上。
溫禾安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經絡與關節都被那兩團借來的,且已經用出去的靈氣敲碎了,連捧個茶盞,渾身都不住的在抖,只是這種動靜都被收納進華麗寬大的衣裳里,不對外展露。
和毒發時的痛苦不相上下。
林十鳶同樣不敢大意,凝神感應半晌,收到了九境的傳信,這才扭頭對她道“都走了。”
溫禾安緩緩呼出一口氣,手中杯盞掉在地面上,應聲而碎,下一刻,喉間鮮血隨著不受控的咳嗽一齊涌上來。她遲滯地略一傾身,伸手去捂,溫熱血色從指縫間淌下,林十鳶連著誒了兩聲,把早就準備好,一直團在掌心中的兩條手帕遞上去。
不知道為什么。
林十鳶現在覺得,半個月之后,那位大出風頭的王庭六公子與方才那位,都應該會蠻慘的。
如是想著,她起身,道“我去找人請醫師。”
她的手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摁下了,溫禾安慢慢擦干凈唇邊的血漬,瞳色清凈,朝她搖頭“請了容易暴露,這事你別費心了,珍寶閣不必再做什么。”
來的是山榮,效果會比她預想中的更好。
至少這段時間,她都可以安心養病,安心等待了。
“那你這傷”林十鳶頗為遲疑。
“我惜命,不會平白逞能。”
說完,溫禾安又忍不住咳了幾聲,她取下系在自己腰上的四方鏡,道“我試試看,能不能借個醫師來。”
她點開四方鏡,本來下意識地想找商淮,天懸家的公子雖然愛看熱鬧,但待人熱忱,幫一些小忙是壓根不帶拒絕的。字都寫了一半了,不知怎么想到那日答應陸嶼然的話,她頓了頓,又一個個將字抹干凈,無奈地點進最前面那道氣息中。
她有點不知道怎么面對陸嶼然。
結契鬧得最厲害的那年,她也沒哪一次跟現在一樣,在他面前,時時落魄,幾次求助。
現在關系倒是有所緩和,但誰會喜歡在昔日對手面前屢屢展現出失敗而糟糕的一面。
溫禾安一嘆息,就有點想咳,她定定神,因為翻涌不休的痛楚,指節滑動得很是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