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不怪你。世間如我這樣長情的人本就不多。”
她十分大度地寬宥了他,在他破碎不堪的心上又嗖嗖射了幾只冷箭,讓他才深提一口氣就又癟了下去。面對面蹲著,他隨意一撩眼,就能看到她小孩樣不以為意的神情,情緒相當外放,說話時有點饞又有點蠻橫“不喜歡就不喜歡,但救命之恩總是真的吧,我記得那年我是救過你。”
她用手托著腮,重復著說“我要吃豌豆黃。”
商淮簡直被這句“救命之恩”捏死了,他僵了足足一刻鐘,和凌枝大眼瞪小眼瞪了一刻鐘,最后只得一咬牙,道“做。吃多少,我現在去做”
酒樓的二樓更為隱秘,陸嶼然的房間和書房都在這里,沒有通召,不得進出。他的結界攔不住溫禾安,她對這邊不好奇,沒張望,也沒進屋,抵靠在他屋外的門檻邊,等著他從小密室中出來。
這一等,就等到炊煙四起,華燈初上。
陸嶼然從小密室中出來,身后跟著羅青山,他稍低著頭,手里勾著四方鏡,溫禾安給他發了兩條消息,問他在哪里。他忍不住皺眉,還沒想好怎么回,就見到了倚在自己門邊的人。
羅青山隨著他的步伐停下來,朝前一看,也怔住了。
他不由得道“公子”
羅青山有很多想要囑咐的話,但顯然陸嶼然并不想聽,他想了想,在拎著藥箱退下前還是忍不住叮囑了兩句“公子,您兩次
動用第八感的間隔太短了,現在即便有巫藥勉力強撐著,也很是虛弱,這幾日最好能靜養,不要出手,也不能流血了。”
“嗯。”陸嶼然低低地應了一聲,朝他擺了擺手“下去吧。”
他走近,發現溫禾安在安安靜靜地觀察他,先是看他的臉色,后又看他走路時的神情,動作連不連貫,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滿映著他縮小的身影。
陸嶼然站到她跟前,見她遲疑著不動,抿著唇也不說話,伸手去觸她的手指,聲音很清“都知道了”
溫禾安面對陸嶼然,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感覺眼前的人再怎么從容不迫,再怎么風輕云淡,這具身軀也終究虛弱糟糕到一種被耗干的程度,她現在甩甩手就能將他推翻。
她緩慢嗯了聲,視線挪到他兩只手上。
十根修長手指被純白色的手套包裹著,被牢牢遮蔽著,渾然不能見光一樣。隔著這層薄薄的布料,他隨意輕觸的那一下,體溫都能將正常人凍得戰栗瑟縮。
“手怎么了”溫禾安不動聲色摁了下喉嚨,發現嗓音有點澀,像身體里的水分被一把火燒干了,乍然出聲時,有些不自然。
“沒什么。”
“巫醫研制出來的。第八感力量太重,怕手指承受不住。”陸嶼然如實告訴她,二樓沒有別人,很是寂靜,此時夕陽的霞光從一側廊邊半開的窗子里透進來,柔和地灑在兩人腳下。溫禾安能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皮,鼻脊,唇以及衣領上邊的肌膚,怎么找都找不到一絲血色,平鋪出冷淡至極的蒼白。
以及深重到難以支撐的疲倦。
溫禾安大概明白他為什么給自己發消息,說今天回不來,要明早再見了。
“你、”她難得頓住,皺著眉,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問什么。
陸嶼然也沒逞強,他將門抵開,垂眼去捉她纖瘦的手腕,將她牽進屋里,低聲道“是會覺得有點累,其他還好。”
屋里沒燈,一團暈黑,溫禾安的手指在他掌心中微微抽動了兩下,聽他這么一說,又不動了,她的體溫好似比之前高些,可因為他現在的狀態,陸嶼然一時只覺得是自己太涼。
溫禾安反應漸漸有些慢一拍,臉上的感覺已經由蚊蟲叮咬般的癢轉為了痛,但還不重,能忍受,她眨了下眼,問“要睡一覺嗎躺一會會不會好點”
“嗯。”陸嶼然點了盞燈,拉著她坐到了床沿上,他掀開被衾,看她有點愣,道“里邊還是外邊,你選。”
溫禾安本就是來看他的,見他狀態比自己想象中的好那么一些,此刻又是副準備睡覺的模樣,想了想,覺得等他睡著了自己再走也好,于是道“你睡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