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能聽出來,是秘書小李。
中規中矩的語氣,單純地喊人,也聽不出什么旖旎。
要不是連珩幾分鐘前在酒店門口見著祁炎,余景還真以為對方負氣去公司工作了。
要不是連珩看錯了
“嗯,”余景在被子里掖著被角,“你忙吧。”
或許是這個爭吵后突如其來的電話,讓祁炎心里稍稍有那么些許的愧疚,他淡淡應了一聲,聲音也放輕了許多“你先睡吧,我處理完就回家陪你。”
低沉又溫和的聲線緩緩傳入耳膜,余景心底那份懷疑又減了幾分。
就算祁炎有什么理由去酒店,那肯定也不是他想的那樣。
不然又怎么會接這通電話,還處理完就回來。
這么來回折騰還不夠累的,他應該多給祁炎一些信任。
掛了電話,余景覺得自己應該安心下來。
只是事與愿違,內心陰暗的想法不僅沒有被壓制下來,反而愈發旺盛。
他總覺得自己像一只縮在陰溝里質疑他人的老鼠,多多少少沾了些不到黃河心不死的矯情。
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余景下床穿衣,決定親自去祁炎的公司走一趟。
他沒打算光明正大的過去查崗,只想著能過去遠遠看上一眼,或者聽員工說幾句閑話,抱怨老總大半夜跑來加班就成。
如果祁炎真的是在公司加班,他就徹底絕了最近亂七八糟的念頭,再也不疑神疑鬼了。
計劃是這樣計劃,出門攔車一氣呵成。
就是中途不順,余景在車上看見路邊一個穿著單薄的少年,在逼近零度的氣溫中慢吞吞地走著。
他打開車窗確定來人,愣是叫停了車子,開門下去了。
“徐楊”余景叫住對方。
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個頭剛到余景肩膀。
身上只穿了件單薄的舊衛衣,嘴唇被凍得有些發紫,蒼白的臉上還帶著一個新鮮的巴掌印,抬眸看向余景時眼睛一紅,卻梗著脖子嘴硬,把臉偏向一邊。
余景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大衣,抬手披在對方身上。
說話隨意,像是頗為熟稔。
“大半夜里穿這么點準備干嘛去”
徐楊憋了憋,低聲道“不干什么。”
余景把他的臉掰過來左右看看“你爸又喝酒了”
徐楊皺著眉,往后退開半步“現在沒上學,不用你管。”
余景拽著徐楊的衣領往里收了收,厲聲道“你沒畢業都是我管,衣服穿好,快點”
徐楊頓了頓,最終還是妥協了“我的胳膊凍僵了。”
徐楊是余景的學生,今年念高二。
父母離異,父親酗酒,喝醉了就打他。
學生家庭問題,作為班主任,余景多多少少要管。
這一年多來他沒少往徐楊家里跑,對方那個爹不喝酒時還有點人樣,說什么都應著好。
可一旦喝酒那簡直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打得自己兒子身上沒塊好肉。
這種人就是爛到骨子里,壓根沒得救。
余景勸說無法,只能一再強調讓徐楊好好學習,考個大學早點遠離原生家庭。
只是距離高三仍有一年,十七歲的孩子說到底還在火坑。
碰不到也就算了,這碰到了,總不能坐視不管。
他攬過徐楊肩膀“跟我回家。”
徐楊聽后,拔腿就跑“我不去”
余景氣得在后面追“你給我站住”
他喝了酒,本就頭暈,在車上顛簸片刻,又被這熊孩子氣得不行。
這么幾步一跑,竟然覺得氣短,“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終于在夜風里按住小腹,痛苦地蹲下了身。
天上下著蒙蒙小雨,有點冷了。
他哆嗦著想掏手機,結果手機還被放在大衣兜里被這熊孩子帶跑了。
余景氣得眼前一黑。
好在這熊孩子有點良心,看余景半天沒追過去,又折返回來查看情況。
“余老師你怎么了”
余景懟著他的后腦勺就是一巴掌。
徐楊跟他一起蹲在地上。
余景從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機,哆哆嗦嗦撥下了祁炎的電話。
無人接聽。
沒辦法,他只好順著通話記錄,又撥通了連珩的。
這次倒是秒接。
“喂”
“小珩,”余景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拉著徐楊,顫顫巍巍站起身,往路邊走去,“你睡了嗎睡了再起來。我現在打車去市立醫院,你過來一趟,我有事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