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淵一咬舌,用舌尖血在出現尸斑的手臂上畫下符文,精血滋養尸體,尸斑又慢慢消退,他握著陸寒云的手,久久未曾放下,冰冷的觸覺,像是連他臉上的生機一塊兒奪走。
他只給陸寒云留了一個高瘦的背影,冷聲發問“那妖孽和你,可有關系”
“我不知。”陸寒云僵硬地回答,又問一句“它死了,還是逃了”
顧淵雖然沒有回話,冷寂片刻,陸寒云自己也猜到了結果,他并沒有察覺別的血腥氣,那貓妖既然敢闖入這里,自然有的是本事,顧淵一心掛念著這尸體,反而沒有在那妖身上留心。
陸寒云提醒道“那妖能破你的陣法,并非尋常小妖,你才出山它便出現,或許有內應,它八成就一直隱藏在宗門里,你不該放它走。”
他雖是撿了貓妖的便宜,倒真是沒料到夜間會有妖孽闖入,于公于私,那貓妖的存在終究是一個隱患。
顧淵微微偏過頭“我會叫他粉身碎骨。”
他生冷的話就像是宣判,算不得自大,漠然的眼神只會叫人戰栗,只是
“仙人。”陸寒云忍不住說“若想成仙,就不該有什么私心,無非只會平白落下把柄。”
顧淵話含諷刺“狂妄。”
誰要是想拿什么來威脅顧淵,確實狂妄。
可陸寒云卻笑了,他淡淡道“仙人又為何要執著將這人復活”
他垂眸,看向那冰棺“那人脖頸上的疤,我見那劍的走勢,分明是自刎,他既然選擇了結自己,你就算將他喚回來,他未必會高興。”
陸寒云話中沒有含其他情緒,就像是尋常間的搭話,可是傳到顧淵的耳朵里卻分外刺耳,事實揭開了血淋淋的瘡疤,攪得心震。
他臉色隨之一沉,再回過頭來時,陸寒云只能用可怖兩個字來形容,一陣寒氣泄出,殺氣不重,不單單是震怒,他臉色白得像是一個死人,咬碎了唇面,像是苦苦壓抑著。
悔恨愧疚
陸寒云看不清對方眼底的情緒,漆色的眼眸太過復雜,他不由嘆息一聲“我在凡間時,總會聽到凡人稱道仙人風流自由,沒有病痛,不會受盡世俗痛苦令人精神向往,可今日見了,卻又覺得大不相同,就算是仙人,也會有憂,也會有愧,對么”
“大羅金仙和凡人其實也并無不同,竟讓我一時不知這成仙的意義又何在仙人,你若生了執念,那道心可穩”
顧淵移開目光,只是冷笑“我竟不知你也會開始關心這些”
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姿壓下一道陰影“我說過,我不想等太久,除非你根本沒有辦法卻藏著別的心思,若是如此”
“我會給你看到的。”陸寒云立馬偏過頭,他沉吸了一口氣,眼睛灰蒙蒙的“我只差兩樣東西,我聽說宗門有處藏經閣,里面有奇經古籍,寶具神器,我要的東西多半也在里面,我要進去找我要的東西。”
歸元宗的藏經閣是門中重地,絕非外人能入。
顧淵并沒有多余的心思放在他的身上,只說“我會給你機會,一次。”
“好。”
陸寒云應了一聲,沒有停留,說完便轉身自行離開。
他行之單影,走出門抬眸往外頭看,天上掛著一輪月,靜得可怕,不知從何時起,屋外的落雪已經停了,身后的門緩緩合上,他偏頭透過越發縮小的縫隙掃了一眼,顧淵仍是守在棺材旁,好似一個無聲無息的雪人。
是什么叫顧淵如此執著于復生之事
是對他的愧疚么或許顧淵是對他有愧的。
那人眼中的感情做不了假,至少沒有他想象中的只有厭惡。
可饒是這般,陸寒云內心也沒有多少感動,如今他看到的悔意反倒讓人覺得諷刺。
他若受劫死,他認命。
可是,顧淵卻在他將死的命運下,又著急地收了一個徒弟。
他曾答應過的承諾,作了廢,陸寒云沒有失了自己的體面,直到故人再相逢,也終是不復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