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今日可有白菜賣”
秋華渲染萬物醉,枝頭銷金泛人間。
汴京內城植栽的李樹已泛黃,懷慶坊中的絢爛顏色更是蔓延至路的盡頭。
風吹樹動,一座高大的門掩在繁茂的枝丫下。
沿著朱門富戶叫賣的老翁,循聲望見金粉匾額上隱約露出“太史宅”三字,他道“是你啊。有的,白菜有的。不知丫頭想要上幾顆”
門后那青衣素簪的女郎得到應答,從門內輕快走出,繡在裙角的燕子隨風飛起又落下。
太史箏來到老翁面前瞇眼笑道“麻煩阿翁,一顆足矣。宅中人少吃不了那么多,若是放壞也可惜。”
“得嘞。”
如此高門大戶,只購一顆白菜未免寒酸。
可老翁卻習以為常般替太史箏挑選好白菜,朝她懷中遞去,“唉丫頭,今日正巧還剩些退毛雞鴨和蛤蜊,你看看是否一并要去你若要去。我便給你多裝上些。這多出來的,你也好和你爹改善改善伙食。想來主家應是不會察覺。瞧你這樣清瘦,該好好補補才是。”
改善伙食
阿翁在說什么話
太史箏茫然望向老翁。
幾忽之后,她才想起一旬前自己見老翁受傷時,好心贈了他一瓶爹爹的金瘡藥。
經此熟絡,老翁與箏閑聊隨口問及令尊現下是何勾當,太史箏如是說無事在宅中燒飯。
老翁便以為她是這“摳門”富戶的家生子。
可事實上,這太史宅中冷清,一是因為太史家確實人丁稀少,二則是因為老國舅年少從軍,養成了凡事親力親為的習慣。
前些年猛地解甲歸田,實在無福消受養尊處優的生活。索性遣散了官家賞賜的一眾使人,盡余剩些日常維護院落灑掃的女使,跟閨女二人過起了自給自足的清凈日子。
而說起太史箏呢
卻是自小喪母,一直由順和皇后撫養照顧。
所以太史箏在十歲之前,過得都是與公主皇嗣無二的生活。
直到七年前皇后仙逝,老國舅致仕歸京。箏才被老國舅接回身邊撫養,可雖說如今日子難抵從前,她卻從未有怨,太史箏覺得只要能和家人常親常伴,無論怎樣都是歡喜。
只是有時,望著這宅門空蕩,實在是太過無聊罷了
“阿翁,你誤會了。我和我爹其實不是”太史箏抱著顆比自己臉還大的白菜,搖頭解釋。
老翁卻被街外兩輛形態各色的小輿吸引,沒去聽她言語。
小輿就這么由遠及近,直到弄得滿地灰煙才在宅前的步道邊停下。
太史箏不解看向來人,但瞧最前頭那輛小輿上的人未落地,隨行的仆役便開始大聲呵道“讓開,讓開。我家主人下輦,閑雜人等速速退避。”
老翁常做富貴人家生意,瞧見如此場面也沒慌亂,挑起扁擔轉頭沖太史箏說道“主家來客了。你且忙去,省得挨罵。白菜的賬待我明日來時,再一并算罷。莫慌,莫慌。”
“阿翁,阿翁不是那個,我還沒”
“沒說完呢”
話音未落,老翁識相遠走,太史箏忙三兩步抬腳也并未追上。
她有些喪氣。
這時間太史箏身后小輿紛紛落地,不知是否是從外城城西伯爵府到內城城東太史宅的路太過漫長,前頭小輿出來的張媒人二房一下地就靠在邊上捂著胸口悶而不語。
待到后頭跟著的錢媒人大房上前,才總算有人開了口“小丫頭,麻煩敢問你可是這家女使”
女使
緣何都是這般真煩
太史箏回過神剛想解答,張媒人那邊像是順過氣般壓去錢媒人的勢頭盛氣道“敢問你跟她廢什么話你方才沒聽到那勘宅跟她說什么主家”
“喂小丫頭,你速去幫我稟告,就說長樂坊媒人張氏特替平康伯爵崔氏說親。”
張氏扒高踩低的姿態,惹得錢氏不悅。
可她沒理會,轉眸自顧自掏出拜帖朝太史箏遞去,“小丫頭,既然你是這家女使,那便勞煩你將拜帖送去給主家,就說如意齋錢氏媒人前來拜訪。冒昧打擾,望能見上一面。”
“說親”太史箏瞧著失禮的張氏,沒去太過計較。她只隨手接下錢氏的拜帖問道“這位媒人婆說的是伯爵府的親,那敢問您說的是哪家的親事”
問及此處,錢媒人有些尷尬,“在下說的也是伯爵府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