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扭頭,看見裴燼在一片沉浮的黑霧之中,姿態懶散地靠坐著,像是在后花園閑逛一般閑適自在。
空青也看見了。
他一臉忿忿,咬牙切齒道“寒煙師姐,他竟然投敵了”
若不是投敵,對方怎么可能好端端坐在黑霧間,仿佛被八抬大轎簇擁著那么愜意
溫寒煙眉心微蹙,沒有說話。
她辨不清裴燼來意,調轉起全身靈力。
流云劍身光芒大作,速度更快了幾分。
裴燼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善人。
無論如何,她方才都擺了他一道,將他扔在原地為自己拖延時間。
雖然是情急之下的無奈之舉,但她也一早便做好準備,待會裴燼若是追上來,定然要不知怎么報復她。
見她頭也不回走得飛快,裴燼佯裝失落地嘆息一聲“不是要我照顧好自己么如今我照顧好了來找你,你怎么反而走得更快了。”
溫寒煙看也不看他,冰冷聲線隨劍風一同凌厲刮過去“滾開,你就是這么照顧的和鬼面羅剎一同來追殺我”
這鋒銳劍意轟殺而來,裴燼身下一大片霧氣被撕裂。
他不疾不徐像揉棉花一般捏了幾下,黑霧隔空自他指尖重新凝集成新的形狀,像是一張濃霧編織成的軟榻一般。
裴燼放松一靠,長腿微屈搭在膝頭,坐得愜意又慵懶。
“好兇啊。”
他支著下頜,眼神緊隨著溫寒煙的背影,悠然嘆道,“需要我時,看我看得含情脈脈,不需要了便要我滾,你的心怎么這么狠”
溫寒煙簡直要笑出來。
裴燼的名聲說出去可止小兒夜啼,一個以空青性命做餌眼都不眨的魔頭說她心狠,實在太可笑了。
黑霧似潮水洶涌,時間的流速無限放緩,整座兆宜府被分隔成涇渭分明的明暗兩面。
向前,天邊已泛起熹微日光,玉磚金瓦反射著明艷色澤。朦朧遠山起伏,深藍近墨的蒼穹盡頭,是一片薄薄的暖融光暈。
太陽快要升起來了。
向后,檐牙高啄、高低錯落的府邸被一片濃墨吞噬,勾勒出高高低低的黯淡剪影,被霧氣一點點蠶食。
溫寒煙辨不清裴燼和鬼面羅剎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這不妨礙她清楚毒霧的厲害。
而這毒霧,此刻在裴燼手中,被他操控游刃有余。
溫寒煙拽著空青頭也不回疾行數丈,清晨的空氣冰冷拂過臉側,掀起碎發翩躚。
空青已經不知被風吹的還是接一連三的變故驚得麻木了,在她身后一言不發地乖乖站著。
方才那種令他渾身都冰冷僵硬的窺視感淡去了,他艱難活動了一下手腕,下一瞬卻又感覺到另一道視線鎖定在他身上。
幽邃莫測,意味不明,依稀染著幾分危險的冷戾。
空青猛然一扭頭,看見一團黑蟒般的霧氣扭動著,在他們身后緊追不舍。
黑霧速度極快,每一次眨眼間他們之間的距離都縮小一大截,轉瞬間便要撲到他面門上,張開血盆大口將他撕碎。
空青渾身一抖“寒煙師姐,小心”
這衛長嬴究竟怎么回事,為何要攻擊他和寒煙師姐
身后傳來裴燼絲毫沒有誠意的提醒“抱歉,我控制不住它。你們可千萬要小心哦。”
罡風拂面,碎發被冷汗洇濕粘在臉側,溫寒煙抿唇吐出一口濁氣。
薄淡的白霧自她唇間逸散,在初冬的清晨,空氣似霜雪般浸著寒意。
她選擇的地方雖然無人,但房屋錯落鋪就得很緊湊。
密密麻麻的金色瓦礫在腳下向后飛掠,被濃霧吞沒,這景象看上去不可謂不壯觀。
溫寒煙抬眸凝神望去,兩尊純金打造而成的麒麟高達三丈,一左一右守于前方拱門兩側。
流云劍身閃爍一下,載著她和空青疾速飛掠而去。
空青緊張得掌心冒汗。
他完全不會質疑溫寒煙的決定,但還是在他們不要命一般往麒麟上撞時忍不住閉上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