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寒煙走出幾步,腳步略微一頓,抿唇又折了回去。
“方才的話你應當都聽見了。”
她知道裴燼一定醒著,他性情多疑謹慎,不可能放任自己初來浮屠塔時便睡得人事不省。
“在我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這間房半步。”
溫寒煙倒沒想別的,只是生怕裴燼又鬧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動靜,太早打草驚蛇。
她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往外走,一條修長有力的手臂卻從床頭探過來,不偏不倚攔住她去路。
溫寒煙皺眉低頭,卻見那只冷白骨感的手輕輕一翻手腕,做了個掌心向上的姿勢。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裴燼“什么意思。”
“給點魔氣。”
怎么給
溫寒煙腦海中冷不丁閃過什么,她微微一頓,似乎明悟了裴燼費盡心思找昆吾刀的用意。
但她不動聲色垂下眼,佯裝并未想通,半點也沒有動容的意思“不行。”
誰知道他要魔氣做什么。
裴燼自始至終閉著眼,直到這時候才慢慢悠悠撐起一半眼皮。
“真是好狠的心。”
他故意咳了兩聲,一手按著額角,半真半假虛弱道,“留我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人在這種地方,你卻忍心連點保命防身的東西都不給么”
裴燼膚色本就偏白,如今不知是不是因為元氣大傷,臉色簡直比墻面多不了幾分血色,竟當真讓人看出幾分孱弱來。
溫寒煙無動于衷地看著他“不給。”
她信他才有鬼。
溫寒煙絲毫不懷疑,如果他想,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人”,恐怕下一秒就能將整個浮屠塔折騰得天翻地覆。
裴燼大馬金刀倚在床頭,幾縷墨發垂在肩頭,襯得臉色越發蒼白。
兩人一躺一站,他卻絲毫不在意仰視著她,目光中破天荒流露出一種故意為之的幽怨。
裴燼“你舍得嗎”
溫寒煙“舍得。”
“那好吧。”見她巋然不動,裴燼略一聳肩頭,臉上神情瞬間收斂了。
“慢走。”他順勢躺下,懶洋洋打了個呵欠再次閉上眼睛,隨意一擺手,“不送。”
“”
這副來游山玩水一般的架勢,溫寒煙心底竟涌現起幾分替他跑腿辦事的荒謬感。
她無語一陣,轉身走了。
溫寒煙背影被門板無聲遮掩,床上眼眸緊閉的人再次睜開眼睛。
裴燼揉著眉心坐起身,低眸輕哂一聲。
這溫寒煙還真是油鹽不進,對他半點也不講情面。
心口一陣血氣翻涌,裴燼頭痛地靠在床頭,一時間竟有些理解當年裴珩那句感慨。
還真是上了年歲,身體遠沒有曾經那么經得起折騰。
沒有魔氣調息,哪怕只恢復個八成,恐怕也還需要幾日時間。
猩紅刀光一閃,昆吾殘刀在他身側虛空沉浮,親昵地蹭了蹭他手臂。
裴燼垂眼瞥它,屈指輕彈一下刀身“替我跟著她。”
昆吾刀一震,化作萬千猩紅光點散入虛空。
浮屠塔可不是什么賞景散步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