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怒,哀,懼,愛,惡,欲。
密密麻麻的鬼臉顯露出來,他手臂很快便不剩下一塊好皮,就這也容不下,從手臂一路癢到胸口,又從胸口癢到雙腿,仿佛無數只小蟲在爬。
一想到這些發癢的地方都不知道長出了些什么怪東西,此刻他也不知道變成什么恐怖的模樣,少年終于忍受不了,用力去扣手臂上的鬼臉“給我滾開”
下一瞬,被他觸碰到的皮膚便像是熟透了的花瓣,開始一片片脫落。
劇烈的疼痛登時襲來,少年疼得面目扭曲,急忙收回手。
但此刻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皮膚大片大片地脫落下來,露出紅膩血肉,而血肉又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爛。
幻象,是幻象
然而真實到幾乎令他昏厥過去的劇痛卻實實在在地提醒著他,一切都似乎是真的
少年再次狂奔起來,然而月色無孔不入,無聲無息,將整個浮屠塔悄然籠罩在內。
無處可逃。
血肉皮膚不斷地腐爛脫落,少年忍不住發出慘叫,腳下不知道被什么絆了一下,他身體搖晃一下,控制不住撞上一側的石像。
石像雕著一名身材修長,面容清俊的男子,男子懷中提著一柄長劍,劍刃鋒利清寒。
雕琢這石像之人技藝精湛,將每一寸皮膚的紋理都描繪得栩栩如生,劍刃削的尖利,甚至以明昧光影營造出冰冷的劍芒。
噗嗤
少年不偏不倚撞上石像鋒銳的劍鋒,被腐蝕得脆弱不堪的脖頸處被撕裂,只剩一層薄薄的皮肉連著頭顱,欲墜不墜。
“啊啊啊”他喉嚨里發出一道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叫,劇烈地掙動起來,想要躲開這陣劇痛。
然而這一動作,最后一層皮肉也徹底撕裂。
頭顱“砰”地一聲掉下來,小幅度滾了一圈,停在少年腳邊。一雙眼睛圓睜著,正看向他斷裂的脖頸。
無頭的身體像是著了魔,再次狂奔起來。但他失去了眼睛,慌不擇路,一路上撞翻了不少東西。
啪,啪。
月下一道圓滾滾的影子不緊不慢跟在后面,發出漏了風一般的“嗬嗬”聲響。
頭顱一跳一跳地追趕著自己的身體,視野卻逐漸被血色模糊,只能看見什么越走越遠。
等等,等等他啊
他還沒出去呢。
一道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劃過天際,緊接著歸于一片死寂,快得仿佛是錯覺。
溫寒煙五感皆封并未察覺,裴燼卻似有所察,猛然撩起眼睫。
窗外血色漸退,像是見了血的噬人惡獸,正饜足地緩慢退去。
裴燼盯著外面看了片刻,對溫寒煙傳音道,“差不多了。”
下一刻溫寒煙便睜開眼睛,擰眉道“現在能說清楚了”
“血月會順著光影折射映入人眼。但凡與它對視,邪性頃刻間便會侵入骨髓,人會看見此生最恐懼的畫面。”
裴燼故意拖長尾音,“然后,在無盡的恐懼之中,受盡折磨而死。”
溫寒煙打量著他的神情,眼神充滿探究“這么了解,這東西莫不是你折騰出來的”
“是啊。”裴燼掀了掀唇角,大大方方直接承認了,末了還順帶威脅她,“所以美人,以后可千萬別惹惱我。”
溫寒煙和他對視片刻,冷不丁一笑“不是你。”
裴燼愣了愣,隨即笑道,“為何這么肯定”
她總不能說,是她看穿了他說謊時的神情。
溫寒煙靜默片刻,只是道“以你的性子,出手時想必干脆狠辣得多。”
“你倒是了解我。”裴燼饒有興味盯著她,也不再逗她了,“那好吧,這血月并非出自我手。只不過,我以為你會更喜歡這個答案。”
溫寒煙淡淡道“我只喜歡聽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