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燃起十余支火把,賊黨每日的酒宴已經開始。山下不遠的掛車河口是一個集鎮,黃文鼎一伙銀子充足,在鎮上買了不少糧食防備池州兵封山,如今足夠他們每日酒宴所需。
眾賊席地而坐,今日殺了一只羊,眾人正在開懷大嚼,就著羊肉大口喝酒。
汪國華在靠上的位置,獨自要了一個小桌,坐了一個矮方凳,整晚都十分安靜,有人喝多了要找他干酒時,他才應付著笑一下,喝酒也是淺嘗輒止,幾個心腹坐在他附近,喝得要多一些。
龐雨提著一個酒壇,殷勤的給眾人倒了一圈酒,這種酒是桐城本地所釀,屬于蒸餾酒的一種,龐雨品嘗過一次,酒精度雖不算高,但酒味比較辛辣,適合掩蓋草烏的味道。
此時他最擔心的,便是倒酒時發覺汪國華似乎有心事,他今晚喝酒很少,這樣的話恐怕很難給他下到毒藥,偏偏汪國華頗為悍勇,正常狀態下的話,龐雨完全沒有戰勝他的把握。
手中的一壇酒空了,此時酒過三巡,眾人都進入了狀態,大殿中稱兄道弟觥籌交錯,眾人的味覺和嗅覺不如開始靈敏,龐雨選擇下藥的時機就是此時。
來到如來像側面的位置,龐雨借著一根殿柱的陰影遮擋,取下身后的椰瓢,只覺口干舌燥,觀察一下周圍之后,龐雨連著拍開相連三壇酒的封紙,忍住心中的狂跳,將毒液各倒入部分,以便分散藥味。
龐雨側著身體,用衣服遮擋大殿方向的視線,用手遮蓋著椰瓢口,腦袋轉動著不停觀察,一旦被任何一個賊人發現,龐雨立即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短短時間如萬年般漫長,椰瓢口有些小,毒液慢悠悠的流淌著,龐雨心急如焚,不停的在殿柱的陰影中左顧右盼,任何人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便讓他頭皮發麻心膽俱裂。
終于等到把毒液倒完,把椰瓢重新掛在腰上,確認整個過程無人發現,龐雨背心幾乎全部浸滿汗水,長長舒了一口氣,心緒稍有平穩,剛把頭抬起要觀察時,突然一只手拍在肩上。
龐雨驚得全身一抖,幾乎魂飛魄散,轉頭去看卻是朱宗。
朱宗端著一碗酒,摟著龐雨的肩膀大聲道,“雨哥兒是個義氣人,我要跟雨哥兒干三碗。”
說罷朱宗便提起一個剛剛下藥的酒壇,旁邊一個亂民跟著就端上一個空碗
龐雨魂魄此時才歸位,聽了連忙擺手,“朱兄我不擅飲酒。”
朱宗不由分說,把那毒酒倒滿自己的碗中,接著又倒滿新碗遞到龐雨面前,“必須喝了,今日是你正式入伙,不擅喝也要喝。”
旁邊幾個青皮齊聲起哄,龐雨還待推辭,眼角發現第二壇下毒的酒,已經被另外一個亂民提起,挨著給其他人倒滿,汪國華正好喝完,也由那亂民倒滿了一碗毒酒。
汪國華聽得起哄聲,轉頭向龐雨看過來,似乎已經留意到這邊的動靜。
龐雨知道汪國華平素狡黠多疑,不喝酒可能引起汪國華懷疑,便前功盡棄,如果汪國華進一步追查,發現椰瓢中剩余的毒液,龐雨便可能命喪當場;喝了眼前這三碗則可免受懷疑,汪國華沒有防備之下,馬上便要喝下毒酒,殿中所有人都會喝到毒酒,龐雨的計劃成功大半,但是他本人可能喪命于這三碗毒酒。成功和失敗幾乎在同一時刻到來了。
龐雨在心中罵了一句“自作孽”,接過酒碗跟朱宗一碰,仰頭一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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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明代軍中常用的毒藥就是草烏,《紀效新書》:用浮輕箭染草烏毒藥,以線引系椿於三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