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明白那些要寫名字的人是什么目的,抬起眼睛看著龐雨,“桐城的申詳中可寫入那些平亂的是士紳,只要是可查的實情。但老夫不擔保巡撫衙門報給朝廷的題本中會寫上他們名字。”
龐雨見馬先生理解了意思,只要和馬先生的交易達成,自己就可以和方孔炤去交易。
“小人一介衙役,自然也只顧得了桐城的申詳。”
馬先生清了一下嗓子道,“至于那衙門中的敗類,畢竟是桐城縣衙中的事,要不要寫入申詳,龐班頭是否征詢過堂尊楊大人。”
“楊大人雖只是代知縣事,但畢竟是坐堂官,或許不愿衙門有敗類的事情廣為人知,以免有人說他御下無方,又丟了衙門的臉面。但小人想著,縣衙首善之地,若讓這等敗類繼續留任要職,亂事的隱憂便仍在。所以此人寫不寫入申詳不要緊,最要緊是此人不能再留在衙門中,既然馬先生在此,以馬先生的豐富經歷,能否想到一個法子,既可保住衙門的臉面,又能了結此隱憂,便皆大歡喜。”
馬先生在衙門摸爬滾打了十余年,所見過的皂隸大多都帶著市井間的精明,但都并不聰明。沒想到在桐城碰到這個剛升任班頭的皂隸,與一般的衙役全然不同,其他衙役見到知縣都噤若寒蟬,一聽到自己是巡撫衙門來的,嚇得囫圇話都說不了幾句。這龐雨卻侃侃而談,而且對雙方所需能看的十分明白,雖然是一場交易,也能讓雙方面子上過得去。
“老夫如今覺得,龐班頭能得這平亂首功非是僥幸。”馬先生站起道,“那便有勞龐班頭,盡早把申詳之事辦妥,還桐城清朗乾坤。”
。。。。。。
龐雨一腳踏入方孔炤的書房,剛要開口說話,卻見到那方仲嘉和方以智也在座,立刻把話吞了回去,連忙跟方以智見禮。
再轉向方仲嘉時,這位把總大人怒目圓睜,龐雨只得笑了一下。
方以智拱手回禮道,“那日龐班頭匆匆而去,舍弟昨日跟我講了幾個大洲,其中所謂新大陸,便應是那弗朗機人大帆船所來之處,新大陸雖是化外之地,卻又頗多奇妙之處。正想跟龐班頭請教。”
“方公子客氣了,待此間事了,自然要去跟方公子探討。”
“本月二十一日,我們澤社在龍眠山中有一次時文會,若是龐班頭得空,可來澤園一聚,講一講那天下的山川趣聞。”
龐雨微笑著答應下來,不過方以智只是邀請他去參與澤社的聚會,并不是邀請他入社,與阮大鋮還是不同的。
此時結社的都是士子,身份是一個很嚴格的門檻。就算是方以智認為龐雨的雜學有些水準,但也沒有把他當做讀書人,龐雨一天沒有一個出身,他就不會邀請龐雨進入文社。相對來說,阮大鋮就更靈活,也可以說更沒有原則。
方以智也沒問兩人有什么事情要談,與龐雨寒暄兩句便告辭離開。方仲嘉猶豫著是否要走,方孔炤卻開口讓他留下。
方仲嘉坐了,抓起一些煙絲灌入煙筒自顧抽煙,時不時的瞪龐雨一眼。
“犬子今日得空,正好來幫方某整理一些《周易時論》的文稿。”方孔炤招來丫鬟給龐雨上了茶,跟龐雨分主賓坐了。
龐雨發覺自己來方家每次地位都在提升,最早來是在方以智的書房外邊,然后是在方以智書房內,這次終于混到了方孔炤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