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光時亨是本鄉人,席間的氣氛比平日的迎送要熱烈許多,光時亨很善言談,楊爾銘問起京師其他一些同年的去向,光時亨也如數家珍,龐雨可以想見他在京師的日子一定也是交游廣泛。
幕友、司吏和龐雨則另外坐在陪席,要不是光時亨點名,龐雨連陪席都上不了。
等到把同年的事情聊完,光時亨總算想起龐雨來,楊爾銘連忙招手讓龐雨到主桌。
光時亨上下打量龐雨一番后贊嘆道,“龐班頭可知,光某在京師便聽聞了你的名字。非但如此,兵部的一位主事告訴本官,連皇上都問過兵部,說桐城孤身殺了三十人的衙役是不是真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羨慕的看著龐雨,天下就一個皇帝,能讓皇帝都聽過名字,已是臣子了不起的成就。
光時亨接著道,“結果兵部又發文去張都堂那里詢問,應天巡撫衙門又詳報了一次,說還不止殺三十人,后面還捉拿了匪首汪國華歸案,光某當時就想啊,等回到桐城,一定要親眼看看這個勇武的鄉黨。”
龐雨還有點迷糊,沒想到連皇帝都聽過自己,下意識的謙虛道,“謝光大人謬贊,小人雖然只是一介衙役,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為國殺賊,是臣子本分。”
光時亨驚訝的道,“這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說得好,若是天下的衙役都能這么想,何愁流寇不滅,拿酒來!就為這句話,我們一起敬龐班頭一杯!”
眾人紛紛起立,楊爾銘今日也覺得臉上有光,一杯之后又提議干了一杯,場中氣氛熱烈起來。
光時亨待龐雨回去落座之后,又轉向楊爾銘道,“光某此次原本該直奔榮昌上任,途中專程回鄉,也不怕錦仙笑話,是有些衣錦還鄉的私念,但更要緊的,還是要多多拜托錦仙,在此天下板蕩之秋,護我桐城百姓一方平安。”
“年兄放心,在下義不容辭。”
光時亨神情凝重的道,“為兄在京師多待了些時日,中榜之后亦去孫晉大人那里走動,是以多聽了一些。一直便想著把流賊的情形與各位牧守外地的同年分享,能多一分警醒,也不枉光某來一趟。”
他說的孫晉就是孫臨的兄長,現在京師都察院當御史。
楊爾銘正色道,“年兄請說。”
龐雨雖然在陪席,但聽到光時亨的話,也聚精會神的側耳傾聽。
“流賊起于熹宗之末,由陜而晉蔓延西北,卻未成燎原之勢,直到去歲澠池南渡竄入河南,流賊數十股如瘡潰四出,肆虐中原湖廣,方才一發不可收拾。究其實,形勢糜爛皆因于撫,澠池南渡如此,今年車廂峽又是如此,原本都是一股而滅的形勢,卻讓流寇假借招撫逃出生天。流寇一再故技重施而能得逞,非是他們聰慧過人,不過是武人之中存了養寇自重的私心罷了。”
龐雨認真聽著,他不知道什么澠池南渡,也沒聽過車廂峽,但聽起來官軍原本是有機會消滅流寇主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