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種局勢沒有改觀,早晚會形成更大的動亂,龐雨又覺得慶幸有黃文鼎一伙人鬧事,在局勢沒有不可收拾之前釋放了一部分矛盾。
從向陽門的門洞進城時,龐雨見到了阮勁,這滿臉橫肉的二隊隊長坐在一張交椅上,瞪著發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來往行人。
見到龐雨之后,阮勁連忙站起過來行禮,“按班頭昨日的吩咐,屬下連夜在北城清查乞丐,經附近乞丐辨認,已查明死去的乞丐綽號地伏癩,在桐城行乞已有兩三年,平日主要在竇家橋附近食鋪討食,往日都與數名花子同行,這兩日他染了寒疾,便沒去施粥的寺廟求食,獨自留在白衣庵馬欄中。”
“平日可有仇家?有沒有什么丐幫污衣派凈衣派的爭斗之類的?”
阮勁愣了一下道,“沒聽聞過什么凈衣派,但據其他花子說此人最多是曾與人爭搶,卻從未打斗過,并無實在仇家。”
“有沒有查到其他線索?”
“屬下沒查到仇家,便轉回白衣庵的馬欄上,若不是專去尋仇,那晚上去那里的人,定然是想要在馬欄過夜,多半還是乞丐。便想著是否有其他新來的乞丐。在附近詢問下來,說最近確有數名面生的乞丐,剛到桐城兩三天,正月十三曾在馬欄中住過一夜。”
龐雨聽著皺眉道,“外地來的,不是南就是北,廬江、懷寧、潛山都不比桐城差多少。大年期間城里好求食,他們為何要冒著嚴寒,離開原來的地方長途跋涉來桐城,路上便浪費了求食的時機?”
阮勁一時也回答不上來,龐雨抬眼問道,“可知道是從哪里來的乞丐?”
“沒問出來,許是那幾人剛來,與其他花子也不甚相熟,尚不及打交道。”阮勁說完突然又一拍手,“有一離奇處,一個快手問到東作門的余記包子鋪,說有兩名少年乞丐拿現銀買包子,用的二兩的水絲銀錠。”
“花子怎會有二兩的銀錠。”龐雨摸著下巴沉吟道,“那眼前看來,這幾個新乞丐行事怪異,嫌疑也是最重,城北清查得如何了?”
“屬下也認定這幾個新乞丐嫌疑最大,便請兩個中隊壯班分為小隊巡查街巷,一條巷子一條巷子細細查,咱們快班二隊這邊給壯班每小隊配了兩個向導,從北往南一路查下來,一個地方都不漏過,目前還沒確切消息,要是能再多一個中隊的壯班就更快些。”
“沒人了。”龐雨馬上打斷阮勁,“縣衙去了一個中隊,六門分了兩個中隊,總共就剩下三個中隊,城北給了兩個,城南給了一個,老子手上就剩下十多個幫閑。人就這些人,你要抓緊清查,眼下城中已有些謠言流傳,有人說是黃文鼎余黨作亂,知縣大人要我三日內拿到兇嫌,以安城中百姓之心,阮隊長能不能做到?”
“班頭放心,壯班和快班加起來二三百人,桐城就這點大地方,一路細細查下來,那幾個花子總歸藏不住。屬下哪怕不睡覺,三日內也要抓到那兇嫌。”阮勁瞪著發紅的眼睛狠狠道。
龐雨回憶起當日阮勁在孫田秀家中那副樣子,純粹的一個欺壓百姓的惡人,哪想得到今日成了熬夜抓兇手的官差。龐雨倒巴不得阮勁把那份兇惡用在抓壞人上面,算是用對了地方。
“阮隊長也不要過度熬自己,抓點時間也可休息片刻,這城門…”
龐雨正說著話,前面一聲大喝,“那小花子過來!”
龐雨幾人轉頭望去,只見一名快班幫閑正朝著路中間一個瘦小身影走去,那花子蓬著頭發,身上裹著一件破爛的藍底襖子,外邊用布條又裹了兩圈,雙手攏在一起,身子蜷縮著,更顯得瘦弱。
幫閑走到他面前道,“叫啥名?平日跟著哪些花子在何處討食?”
那花子往后退了一步,頭上的亂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的大半個臉,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在縫隙間閃動,認真的盯著那幫閑,并無多少害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