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搖搖頭,“他仍是說等等,甚至要確認英山霍山里面是否有流寇,那么大座山,半年也確認不了,流寇行軍迅速,若再耽擱便沒法救援了。”
龐雨說罷看向江帆,“我不敢說英山霍山沒有流寇,安慶也不是沒有一點風險,但同樣應該看到這一次的機會。史道臺有文官的前景,不愿擔任何風險,我這個武官則不然,守備營若是不走出去,永遠是偏處一隅的地方力量。”
“那史道臺那里……”
龐雨目光閃動著,按層級來說,史可法是他的頂頭上司,但史可法還有張國維這個頂頭上司,龐雨的軍費和器械對兵備道的依賴也不大,所以史可法那種上司的威嚴感一直在減弱。
“就說收到馬先生的口信,明日全軍到達樅陽,最遲后日必須出江,救援江南。”
……
十二月二十八日,和州城墻下冒著縷縷白煙,各種損壞的竹梯桌案擺滿了墻根,城下擺了些流寇尸體,還有些傷重未死的人在哀嚎蠕動。
譚癩子把手含在嘴里,快凍僵的手指總算又有了點溫度,他把張在眼前看了看,手背長了六七個凍瘡。
“快凍死了。”旁邊的行客縮成一團還在不停抖動,他微微抬了一下腦袋看著譚癩子,“江北就是江北,南邊沒這么冷。”
譚癩子蹲下來狠狠罵道,“亂說個甚,安慶難道不是江北,也沒這么冷過。”
行客又把腦袋縮回去,“腳麻了,老子不想守了。”
譚癩子聽了往左邊看,幾個人正在緩慢的收拾一具尸體,那尸體是個老頭,臉上一片焦黑,是點鐵銃的時候自己炸死的。
和州城頭上擺了許多火器,但會填會放的人少之又少,城墻上大部分都是雇傭充役的人,未經任何訓練,光這附近就炸了三次,沒人再敢放了。
譚癩子晚上凍得睡不著,一天只能吃一頓,流寇攻城的時候,他勉強撿點小石頭往下亂扔,好在流寇同樣遭受著嚴寒的影響,兩天之間攻勢軟弱,被城頭的烏合之眾一一擊退。
其他守兵的狀態同樣不好,沒有足夠的給養,現在最難受的是沒有足夠的炭火,眾多社兵戒備了幾天,已經筋疲力盡。
外邊又有人叫罵,譚癩子探頭去看,只見又是那個假皂隸,還穿著那套皂隸服。譚癩子費力的拿起一塊拳頭大的石塊,準備一會扔下去。
但那流寇卻不靠近,朝著城墻大喊道,“屠繼山!你許我二十七日晚放火,為何誆我!”(注1)
聲音在附近城墻回蕩,城頭眾人四顧,過得片刻一處草廠外有人扭打,許多社兵往那里涌過去,跟著就有一個士紳往那邊去了,帶著眾社兵將那人押解下去。
城墻上傳言紛紛,竟然還真的有一個屠繼山,就在這段城墻上,方才抓的就是這人。
“繼業坊的吳征貴、唐大山,利民巷的曲道恩,你等被楊秀才家逼得家破人亡,還要賣命給人守城,可對得起你家里的冤鬼?”
譚癩子驚訝的對那行客道,“流寇連這些人都知道,這都知道,不知城里有多少探子,而且打探了不短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