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人指定咱們旗隊,可不是器重我。”吳達財晃著腳,“大人向王把總說的原話,咱們旗隊剩下的都是老兵,再損耗了對士氣并無益處,編制不齊也難以作戰,用來對付沿途毛賊最為合適,回去略加補充整編,便可改出五六個可用的旗隊,如此才能越打越強。”
吳達財說完瞪著手下,“路上可把馬看嚴了,這可都是戰馬,龐大人說了,拿錢也沒處買的東西,丟了一匹老子打死你。還有,這次帶隊的是楊把總,他雖然是騎兵,但也是把總,人家吩咐什么話就跑快些。”
手下用扇子扇著那水碗,好讓水溫降下來,一邊殷勤的道,“都聽旗總的,反正咱是認定了,龐大人、王把總都看得起旗總,這次咱們守備營又往滁州去了,若是打死個百總啥的,旗總你升百總的機會最大。”
“說他媽啥呢。”吳達財一骨碌坐起來,朝著那手下一腳,“滾外邊去,等那些民夫匯集好了再來找老子。”
“旗總你記著水,一會就涼了。”手下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就出了門去。
吳達財躺回床上,那花貍木的紋理看著就是那么順眼,他以前連看也沒看過這種木材,但聽軍中一起當挑夫的士兵說過,這張床就要值他們一年的軍餉,可以預見的將來,他也是買不起的。
“百總,打死個百總。”吳達財咬咬牙,“但龐大人可不能出事。”
……
滁州東葛驛南方,龐雨剛剛放下遠鏡。
在他的身邊,安慶守備營的隊列仍在前進,最前方是一隊鐵甲步兵,他們前方一里外的丘陵上有數十名流寇馬兵的身影,龐雨感覺又變成了舒城山口的形勢。
因為在猛虎橋的孤注一擲,龐雨的騎兵只剩下四十人還能作戰,其中還有近二十人不善搏殺,只能用于查探道路水源等,從越過江浦北方的山區進入滁州之后,守備營的偵察線就被流寇壓制在兩三里之內。
“你姥姥的,早知道就不去搶猛虎橋。”
龐雨朝地上啐了一口,猛虎橋的勝利帶來了很多好處,以龐雨當時的目標來看,浦子口距離江浦只有十五里,步兵也能對流寇形成威脅,作戰時還有南面江岸可以作為依托,流寇騎兵受到很大限制。其后的發展也說明,猛虎橋大捷對流寇確實形成強大威懾,逼迫他們撤圍退走,龐雨順利達成此次軍事行動的目標,還能在南京大肆炒作撈取其他利益,騎兵的損失完全可以接受。
但現在張國維突然改變作戰目標,守備營需要深入內陸,缺少哨騎就顯得極度窘迫。哨騎只有二十余人可擔任前哨,流寇百余馬兵部署前方,完全壓制了守備營那薄弱的哨騎,滁州的丘陵地形讓龐雨的遠鏡作用大減,除了附近兩三里范圍,其他都是戰爭迷霧。
這使得守備營只能以步兵擔任前鋒,一路驅趕那些哨騎,大隊前后拉開距離,輜重必須走在中間,行軍十分緩慢,今日才走到東葛驛。
此處距離滁州仍有六十里,張國維的交代他往滁州去追賊,并沒有說只追到滁州,龐雨也沒問,他打算到了滁州再派塘馬去句容請示,如此可以耽擱幾天。
這是龐雨初次離開應天巡撫轄區,到外地就是真的客兵。作為明朝腹地,一般情況下去往外地,都會有文官或監軍領兵,與地方好打交道,也防止官兵鬧事,但龐雨沒到設監軍的級別,史可法則遠在安慶,張國維更不可能來領兵,他就成了一支孤軍。
自從流寇肆虐中原以來,這種武官帶領自己營頭到處追剿的情況越來越多,特別是湖廣、河南兩處地方,流寇分作許多小股四散擄掠,官兵也只能不停分兵追剿,沒有那么多文官可以去領兵。
這種情況也有朝廷體制,龐雨進入鳳陽巡撫轄區,按朝廷體制就該歸屬鳳陽巡撫指揮,但通往鳳陽的道路被流寇截斷,所以也沒有實際的可行性。守備營只能獨自行軍,目前最了解他們位置的不是鳳陽巡撫,也不是張國維,而是前方不遠處的流寇。
“把那兩個向導帶過來,問問東葛驛還有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