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汝才和油里滑聽了,雙雙上去拉著張獻忠回到座位,張獻忠一把揮開油里滑,嘴里嘟噥兩句才坐下。
“幾個馬兵回來說的,在西北關山碰到的官兵哨騎有些兇惡,銀子撿了還緊著追,里面又有北虜。”聽了片刻后,高迎祥緩緩道,“洪承疇守關內,陜西三邊的邊軍不會出關,山西的邊軍好久沒遇到,多半是遼軍錯不了,果真是盧象升了。”
其他人沒插話,眼下能有威望壓得住各個營頭的,就是高迎祥了,而他的實力也是最強。其他各營之間互不服氣,有時還互相打上一陣,像這次合營入南直隸,就是由高迎祥組織,才能有如此多人馬匯合。
“咱們跟遼軍的祖寬、祖克勇、李重鎮,都是老相好的,他們也追得快,堵在了咱們前邊,關山離此處不過三十里,躲就不那么好躲啊。”高迎祥說罷看了一圈場中。
羅汝才附和道,“咱們十多二十萬在滁州,城里有南京來的官兵,打三天打不下來,盧象升堵住了那條官道,往東邊其他地方去,路上走不了這許多人,城里官兵再出來牽扯一陣,一半人都走不掉。”
下面一個頭目道,“那咱們再往南邊走。”
“掉頭往南走?”羅汝才嗤笑一聲道,“且不說那條路上無吃無住,光說這許多人掉頭,你掉一個咱老子看看。”
張獻忠一拍腿道,“這次不比往日追在后邊,官兵是迎頭來的,如何躲得過,躲不過就跟他們拼一陣。”
油里滑見幾個大營頭表了態,連忙站起道,“拼一陣就拼一陣,咱的營頭聽幾位大長家的。”
這次場中沒有喧鬧,因為有高迎祥的態度,大家也聽懂了幾個大營頭的意思。
高迎祥沉靜的道,“在河南的時候,大家各打各的食,祖寬逮著一家打,老八自然吃了他的虧。如今咱們二十余個營頭在此,盧象升已到了跟前,路就那么幾條路,有幾家跑得掉?屆時祖寬在后邊一趕,各營自個踩死了自個,咱們以前吃這虧可不少。”
張獻忠聽了站起道,“咱老子說的,額們一合了營,祖寬在河南就躲著額們跑,盧兵不過就是遼兵,還怕他個甚。”
高迎祥笑笑道,“吃的虧多了,大家伙得明白一個道理,官軍能打的就那么些人,若是大家不舍命打,最后死的人不見得少,各處得來的錢糧一股腦也被狗官兵搶了去,舍命出去打上一陣,滅了那股官軍,錢糧保住了不說,后邊都是好日子。便如曹文詔、艾萬年,以往時候大家都怕他們,各自被打得娘老子也不識得。咱們豁出命去滅了這兩伙,很是過了些快活日子。”
高迎祥起身中間站定,掃視一下周圍的頭目,“黃虎說得沒錯,盧象升的兵馬說起來,就是遼兵能打,各位不少都是邊軍出來的兄弟,遼兵是打韃子的,不是想調出來多少就多少,破了盧象升這一股,這江北、河南就任咱們快活,眼前的滁州,想打幾日就是幾日。”
下面的闖塌天劉國能高聲道,“盧象升趕來滁州,帶的必定也只有遼兵,河南幾次打下來,祖寬、李重鎮各自一千余騎軍,不過三千人,內里有五六百家丁,北虜兩三百,也不過如此。闖王若說要打,老劉就跟他們打。”
他發言之后,最大的營頭的表了態,基本上就定下了。高迎祥在心中也舒了一口氣,平時他們靠著行蹤不定,總是把官兵丟在身后,很多時候利用撤退優勢就將官兵拖垮。而一旦被官兵堵截,就非常危險,澠池南渡、車廂之困都屬于僥幸得脫。
滁州對于流寇來說,是陌生的地方,此次盧象升突然出現在滁州西北的關山,堵住了最重要的官道,高迎祥心中是沒底的,這么多人若是奪路而逃,被追殺必定死傷慘重,除了實力損失外,對他的威信也是極大損失,現在眾人同意作戰,他也有了轉圜的余地。
高迎祥朝劉國能點點頭,“方才油里滑說,聽到盧象升過來,烤好的羊沒敢吃就走了,咱老子在和州一樣如此,比他還不如,全營的飯都沒吃就忙著趕路。”
群賊一起哄笑,高迎祥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臉上的疤子跟著延展,嘴角有些歪斜。
等到笑聲停了之后,高迎祥收起笑容,掃視著眾人嚴肅的道,“以前聽到陳奇瑜、洪承疇也是如此,大家走遍天下是求個活路,不是非要跟這個兵那個兵拼個死活,但那些官兵不給活路,你不拼一陣,就是斷了自個的活路,既是如此,就要定了心意,與那盧象升見個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