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發十箭之后,楊學詩才回到認旗下,他此時定了定神,方才眼前沖過的大部分都是無甲的士兵和民夫,一時還沒明白從哪里來的。
然后他看到了大步走來的龐雨,英武不凡的參將大人一身透氣的鎖子甲,右手提著滴血的腰刀,左手提著一個人頭,全身滿是血污。
“大人親自來援,小人萬死大人可是受傷了”楊學詩看清之后受驚不小,連忙趕到龐雨身邊。
“惡戰之時在所難免,些許小傷不值一提。”龐雨瀟灑的把人頭扔在一邊,走到了認旗之下。
楊學詩連忙跟隨,周圍的士兵全都敬佩的看著龐大人,他們多次聽聞龐大人的英武,果然是真的。龐雨回到了指揮位置,習慣性的一摸腰帶要找遠鏡,又摸一個空。
“大人你的遠鏡方才惡戰時掉了。”
龐雨回頭一看,是個平日的親兵正雙手舉著遠鏡,他還不記得這人名字,此時不由多看了兩眼,似乎方才扶自己一把的就是他。
點點頭后接過遠鏡,龐雨匆匆掃視了車馬河市鎮方向,認旗前方水田中的流寇潰不成軍,但其余水田區域和市鎮中仍有大量的流寇步卒,驛路上還有密集的紅衣賊,仍在攻擊右翼,那里應該是劉國能的老營了,中線還有幾個地方處于混戰中。
“楊司吏,本官帶來這些兵力交給你,立刻組織起來,把中軍這里上岸的流寇全部趕下去。”龐雨回頭看了一眼,對郭奉友道,“去幫炮兵盡快就位。”
車馬河西岸市鎮,街巷中已經擠滿了人群,劉國能的坐騎被堵得寸步難行,他現在需要先趕到橋頭位置。
河岸邊很多人已經看到對岸那支官兵,由于人群密集,左良玉到來的消息在飛快的傳播,實際上市鎮中的絕大部分人甚至都看不到對岸的情況,但這反而讓他們更加慌張。
劉國能已經感受到人群中惶恐的情緒,他需要親自管控橋頭,防止橋梁被這些步卒堵塞,以保住老營的退路。對流寇各營來說,最寶貴的不是家眷、錢糧和步卒,甚至連馬兵也不算,而是老營。
明國有遼闊的疆域,似乎不會枯竭的人力,廝養和步卒永遠都找得到,但老營就沒那么容易了,全都是征戰多年的老手,每一個都很珍貴。
一群親信刀砍鞭打,好容易開出一條路,讓劉國能到達車馬河木橋的西頭,他心中才稍稍放心,橋頭的位置沒有房屋遮擋,劉國能還可以看到對岸的情況。
第一批攔截的步卒連連敗退,不斷的有人跳下官道,往水田和河道中逃竄,接著劉國能看到西岸市鎮的河沿上有人跳入河中,拼命的往東岸游去,街道中的步卒和廝養開始有人大聲喧嘩,連管隊也控制不住,秩序正在消失。
劉國能腦袋在東西兩面來回轉動了幾次,他知道此時敗退的后果,除了老營和少部分步卒,其他什么都帶不走,還必須土坡太湖方向官兵可能的攔截,才能逃進英霍山中。
那樣損失會非常慘重,他想拼上一把,只要打破官軍右翼,就能反敗為勝,完全占據河西的位置,與西營、曹操、老回回合兵一處,即便左良玉來了,也打不過這么多營頭,這樣他能保住絕大部分實力和物資。
但萬一攻不破官軍右翼,又被左良玉截斷了東側道路,那曹操和八大王或許能往隘口跑,但他就被官兵兩頭堵在市鎮內,必定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他還有一個選擇,目前占據有接近橋梁的地利,乘現在官兵前鋒還沒截斷退路,派源源不斷的步卒擋住他們,自己能帶走老營,再耽擱的話,左良玉后軍趕到,就再也沒有機會。
一切都只在于時間,要是多一刻鐘,他便從容得多,但對岸攻來那支左良玉的前鋒,并沒有給他太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