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抬頭看看馬先生,他和皮應舉遠遠站在一旁,不愿參與這場鬧劇。見周圍沒有外人,許自強勉力站起道,“龐賢弟啊,當日為兄是要死守舊縣里的,我等武人便是為殺賊而來,即便萬千流寇又如何,所謂將軍不離陣上亡,大不了
一條性命,可哎呀,兄長這也是迫不得已,為難處不足為外人道。”“許大哥的人品,兄弟一向是信得過的。”龐雨口中寬慰,實際他已經收到石牌留守哨馬的消息,許總鎮當日以為燒塌了橋,便沿著驛路逃去太湖,與來時的拖拉
全然不同,他一天之內狂奔到了石牌,準備再往安慶府城去的時候,遇到了龐雨送捷報的塘馬,才又與皮應舉匯合來到車馬河。
現在許自強話語中暗示,是史可法造成他失守舊縣里,倒不是為了分軍功,首要是推卸責任,以免龐雨借著大勝的勢頭參他一本。
龐雨與他多番合作,對他的作風早就了如指掌,守城還勉強可用,打仗是靠不上的,只是相對來說許自強還好相處,最多是浪費了兵額。也是從他這里得到確實消息,史道臺是去了白崖寨,龐雨去過那里,寨子本身并不算特別的高大,但勝在位居高山,中途沒有任何可供集結休整的地方,上去一
趟已經累個半死,剩不下多少體力攻寨,確屬易守難攻之地,如果酆家鋪大軍果真覆滅,史可法也只有那處可以堅守。
估算起路程,史道臺大概要明日才能到,給了龐雨與馬先生預先溝通的機會,也算許自強辦了件好事。
待許自強休整好,兩人來到皮應舉和馬先生那里,馬先生對當日戰況更感興趣,龐雨陪著三人,從城河寨一路往西。車馬河戰場上遺尸數千,大量俘虜在看押下開始挖坑,大明的戰功核定需要地方府縣參與核定,宿松知縣茍天麒和知府皮應舉都到了現場,還需要等史可法核定
,有條件的時候還需要巡按復核,然后寫成正式的報功文書。但現在天氣炎熱,龐雨和皮應舉都擔心造成瘟疫,只由府同知核查后上報巡按張暄。
龐雨一路介紹戰況,幾人都聽得全神貫注,仿佛自己參戰了一般。最后到了設炮陣的小坡上,龐雨叫人來一門小炮,皮應舉和許自強都圍著炮仔細打量。馬先生獨自走到一邊,待龐雨跟隨過去之后,馬先生低聲道,“此番江南援剿兵馬盡潰,潘可大、詹鵬、陸王猷、王希韓皆亡,程龍傷、陳于王傷,蔣若來下落不
明,四千余兵將僅余數百敗兵。”龐雨點點頭,王增祿也已經核實了消息,當日曹操故意撤圍,酆家鋪官軍見了生路,在夜間各部大潰,只有程龍和陳于王認為是流寇陰謀,約束少量家丁留守,
最后幸免于難。
“程將軍也是敢戰的。”馬先生搖搖頭,“若非守備營一舉擊潰群賊,程龍那點殘軍最多也就是半日光景,龐將軍此戰能人所不能,入千萬軍中取賊酋首級,實乃安慶砥柱,老夫是一定要
稟明軍門的。”
龐雨趕緊道,“小人有些微功,皆仰仗軍門及馬先生對安慶守備營的照拂,兵將爭奮,此外地方府衙也是多方協力。”馬先生笑笑道,“你我不必多禮,當日舊縣里失守,老夫在太湖接報后以為江南精兵盡數覆滅,頓覺天崩地裂一般,豈知竟能扭敗為勝,對張軍門實乃雪中送炭,
龐將軍還有什么事需要辦的,可對老夫直言。”
兩人從桐城民亂起就已是熟識,此后龐雨一路求官升官,馬先生也都是參與者,互相間說話避諱越來越少。“在下也不瞞馬先生,此戰勝得極險,危急之時曹操已殺至認旗之下,營中火兵、醫官、書手、民夫盡數上陣,連本官也拔刀手刃十余流寇,全靠兵將爭奮,死傷
甚為慘重,除了銀錢撫恤之外,在下也想著要為他們謀個前程。”馬先生痛快的道,“既是他們爭來的這大勝,前程是應有之義,馬某可以先與將軍透露,如此大功,實授副總兵是少不了的,連總兵也可爭一爭,只要將軍的官職
上了,下面的人便都可有前程。”
“在下想著,他們留在我營中,也只是個坐營游擊,比不得獨守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