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了一下道,“先生厚待,這桌上還有江西、山東各處的方物,應皆自大江和運河而來,可見有水運之利,我等才能享這口福。”
“大江好啊,還擋住了流寇,保我江南財賦所出之地。”阮大鋮拿起一塊切開的花下藕,笑瞇瞇的看著龐雨,“龐小友可是要做江上生意”
“不瞞阮先生說,在下一直在做江上的生意。”龐雨并不避諱,直接切入主題道,“只是大江綿延千里,在下想在中途的蕪湖有個接應才好辦事,最好是個營伍。”
“可是張軍門那里并不贊同”
“張軍門倒是贊同,但此事于他似乎并不著緊,但在下希望早日成行,先生是否有以教我。”
阮大鋮又把花下藕放下,摸著胡子想了片刻道,“張國維那里辦不成的事,要從朝中來辦,但朝廷辦事也要按體制,蕪湖此地建營設兵,必定是要從張國維那里提出,他管應天兵事,得他先向兵部行文,兵部接文之后部議,而非兵部讓應天新建營伍,否則便是亂了體統。若是以往,張國維不行文便無計可施,但如今還有一個法子。”
“請先生指點。”
“應天巡撫之上還有個五省總理,皇上對王家楨不滿,新任五省總理是兩廣總督熊文燦。”
龐雨也聽聞了這個任命,但他在官場人脈仍很缺乏,只得虛心的問道,“先生對熊總理是否了解”
“這位熊總理,萬歷三十五年的進士,詩書學識自然都是有的,而且嘛,也比張軍門好打交道。”阮大鋮想了想之后道,“總理五省,雖只管剿寇,但這幾年之間,五省之內兵防之事,他都可管得,他若說蕪湖該設一營兵馬防賊,比張軍門管用。”
“那這位熊總理喜歡什么”
“他喜歡的東西,龐小友不缺。”
龐雨會意的笑笑,阮大鋮這么說,那熊文燦應該就是喜歡錢財,這東西他現在雖不說用之不竭,但確實不缺。
阮大鋮又道,“龐小友還要知道一事,楊嗣昌提十面張網之策,如今的五省總理與往又不同,以前盧象升、王家楨皆是河南巡撫兼著,現在是單設五省總理,駐地便未必是河南。老夫以為應是在武昌、鳳陽兩處之一,龐小友要打交道便比開封容易多了。”
龐雨略有些驚訝,他從張國維那里只得到關于自己的一些消息,并未知道十面張網的全部情況,以前的五省總理確實是河南巡撫兼任,所以駐地一直是開封,王家禎到任后一步未出開封城,所以皇帝對他極度不滿。阮大鋮顯然得到的信息更多,單設五省總理,說明這次朝廷確實在認真調整戰略。
阮大鋮湊過來道,“總理自領兵馬三萬,這也是專兵專餉,熊文燦來上任,那廣東最多便是有些水兵可用,他帶不來多少兵馬,必定要從五省之中選兵。”
龐雨心中略一計較,他與一般的軍鎮并不相同,目前對餉銀并不迫切,更重要的是布局大江,如果被這位五省總理收為標營,不免四處調動,反而會讓安慶空虛,而安慶才是他的根本之地,而且目前張國維所說的,安慶守備營也是專兵專餉,被熊文燦收為標營并不會有額外的好處。
“這位熊大人若是領兵打仗,是像盧軍門,還是更像張軍門,抑或是像王家禎”
阮大鋮愣了一下笑道,“這卻不好說,但絕非盧象升這般身先士卒之人,他絕不會帶著兵四處剿寇,真要說來,恐怕像王家禎。”
龐雨摸摸下巴,無論熊文燦是何種風格,只要駐地不在安慶,自己都需要跟著他移防外地,對于經營安慶的根據地毫無益處。但阮大鋮又說此人不會帶著兵到處打仗,大江沿線基本都在他管轄之下,如果能利用好這個資源,就能貫通更廣泛的航線,而不止是應撫的轄區。
阮大鋮談話雖短,但給他的信息很實用,在此之前他并未打算與這位五省總理有何瓜葛,因為此前的王家禎就從未打過交道,而王家禎對大江也并無實際影響力。現在他知道熊文燦地位可能遠高于王家禎,可能的駐地更近,還知道此人的喜好和風格,這些都是他做決定的依據。
“龐小友在南京已有銀莊賭檔,江上生意大多是些辛苦事,若是賺銀子多的,不知可是想要販鹽”
龐雨笑笑道,“就是尋常的江上生意,不求暴利但求貨品巨萬,只要多了總也能賺到銀子。除了蕪湖之外,不知還有何處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