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處碼頭上往來行商說及,似比往年略好,若是沒有流寇,收成應該是能過日子。”“今年是崇禎十年。”龐雨皺眉想了片刻,他不知道距離滿清入關還有多少年,唯一有印象的是崇禎死的時候似乎也不太老,應該不超過四十歲,今年皇帝是二十
七,也就是說可能還有十年左右時間。從今年的氣候看來,流寇還沒有將實力擴充到更大層次的能力,各地官兵仍有能力追剿,而且皇帝還能增加專餉,說明這個帝國還有一定的潛力。但流寇的破壞性仍很大,他們每經過一次,當地就更加殘破,即便是已經被寇過的,流寇在官道沿線無法獲得足夠補給的時候,就會自然的擴大擄掠范圍,破壞范圍便會增加
,產生更多的流民,當破壞達到一個臨界值,或許流寇會迅猛發展。
他最重要的參考指標李自成,則還在陜西、四川一帶活動,被官兵四處追打,今年沒聽到說他取得明顯的勝利,所以看起來應該還有幾年時間。但他的布局十分依賴商業,如果湖廣、江西完全被破壞,人口和需求都消失了,大江就沒有了貿易價值,處于中游的安慶便再無優勢,他的運作就無以為繼。以
守備營目前的勢力來說,需要在幾年時間內快速膨脹起來,保護大江沿線,同時也要保護更廣大地區,以維持生產和需求。這也是他想從熊文燦那里獲得的,就是守備營需要更大的活動范圍,能將兵力投射到需要的地方,所以他改變了想法,在駐守安慶和大范圍征剿之間取得一個合
適的平衡。宿松大捷之后,守備營取得很好的擴張時機,龐雨不打算再局限于朝廷的兵額,左良玉就是現成的榜樣,但左良玉也并非處處都可以作榜樣。朝中不停有人彈劾他,上個月兵科都給事中凌義渠還在彈劾總兵左良玉東援舒城縱兵淫掠,雖然朝廷不敢奪了他的兵,但左家軍名聲十分不佳,而龐雨是需要名聲的,行事的方法
仍要與左良玉有所差別,就需要尋找更高層級的照拂。現在各處的消息匯總起來看,錢謙益的事情尚未定局,復社和東林在溫體仁打擊下搖搖欲墜,不適合攀上去,安慶的京官大多偏向東林,龐雨暫時也不敢碰。但
從南京守備太監這里,龐雨倒體會到了太監在明代的權勢,“一向以來,我們最大的劣勢,是在京中無人關照,也無消息來源,行事茫然無緒。宿松戰后,我守備營名震大江,自然也要將力量延伸到各地,對情報的要求就
會更高,甚至可以決定我們的成敗,所以不但是大江沿線,還將咱們的觸角伸到京師去。”方才說的是漕幫的事情,現在說及的是暗哨司,但都是江帆的管轄,江帆習慣性的躬身道,“大人明鑒,暗哨司眼下的人大多來自漕幫,擅長在各處碼頭、縣衙、
船行打探消息,這京師現下恐怕尚無適當人選,阮大鋮當過京官,在京師仍有大把人脈可用,若是他愿相助,可事半功倍。”龐雨擺了一下手道,“京師也就是大一些,市井之間同樣是需要人手的,暗哨司新立,沒有這方面經驗,一步一步來,至于阮大鋮那邊,畢竟還是外人,他給的消
息是另外一個渠道,介紹的人脈最終也要咱們維持,主要還是要靠自己,京師三教九流,官場宮內都是消息來源,而非是局限某處,況且咱們還有其他優勢。”他轉向劉若谷,“官貸可以開始放,利錢上不要與其他銀莊沖突,但其他條件可放寬一些,有復社給咱們推薦,應當不缺生意,以后這些新官分布各地,就是現成
的情報來源。”
“小人明白,還可以從復社那邊打聽明白此人文才,若是可能高中頭榜二榜的,也可更放寬一些。”龐雨聽到此處想起楊爾銘的事情,那放官貸的都跟著他到了安慶,還是龐雨去打發的,似乎是崇禎七年中的進士,不由得問道,“會試三年一次,今年是否又該放
榜了”
“回大人話,二月就放榜了。”
龐雨哦了一聲,“那趕緊讓復社再介紹一些需要官貸的,好久沒見到方以智,他這次可中了”
南京清涼門的龍蟠里,龐雨剛走到巷口,抬頭便看到一群騎士迎面而來,馬上都是些少年人,奔馬還甚急,一路大聲吆喝讓人回避。
街中雞飛狗跳,路人不敢招惹他們,一邊躲避一邊低罵,郭奉友等幾個護衛趕緊護在身前,龐雨也犯不著跟這些少年人斗氣,帶頭讓到街邊。馬群經過時,龐雨突然看到其中竟然有方以智兩兄弟,今日他就是來拜訪方以智的,需要他再聯絡復社的官貸,同時也側面打聽一下復社的情況,是否被牽連進
錢謙益案中,如果朝廷要打擊復社,龐雨就暫不沾手復社社友的官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