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九日,潛山縣城以西十里驛路邊,道路兩側布滿了破爛的窩棚,衣衫襤褸的人到處走動,四處亂糟糟的。北側一處帶磚墻的房屋內,兩個人沉默的并坐。左邊是新來的墩長譚二林,右邊則是新來的訓導吳達財。兩個人都不想說話,譚癩子的椅子只剩下一邊有扶手,
他用手不停的捶著,吳達財則根本沒有座位,就坐在一張破床上,他將拐杖在床邊一靠,徑自側身躺上了床。譚癩子聽到動靜也沒有去看,抬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墩長辦公室,這個房間以前是一個地主家院落的一部分,就四面磚墻還在,屋頂沒有了,用了幾張雨布搭了一
個房頂。潛山兩年前被寇,之后一直有零散流寇騷擾,除了縣城對面的天寧寨還有點人氣之外,驛路沿線的人口基本流失,基礎設施無人修復,這已經是附近條件最好的
。“我說這個吳訓導,我知道你以前是個百總,打車馬河立功的,到這里覺著委屈了,其實啊,譚爺我何嘗不是。”譚癩子說著站起身來,“你打車馬河的時候,我可是在守二郎鎮,不但要守二郎鎮,還要看管五六百的俘虜,那俘虜也都是兇悍得緊,譚爺我是兩手拿刀,一邊砍流寇一邊砍婆俘虜,你那曾想過天下的
悍賊都來了,一片烏央央的,比萬億倉里面的米還要多,譚爺我是邊戰邊退,把那些悍賊都引到河里淹死了。”說到此處,譚癩子偏頭看看,吳達財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當下干咳了一聲道,“結果有人非說我是逃竄,給安排來這潛山的墩堡,你當我愿意么。但再不愿意嘛
,還是要把正事辦了,這都快天黑了,晚飯怎生安排的還沒著落。”正說到此處,布簾突然打開了,一個老頭小心翼翼的走進來,看到兩人后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譚癩子嚇了一跳,在椅子上偏到扶手一側,驚疑的看著眼前的老頭
。
“二位官爺,小人是堡下第三總旗,二位大人的晚膳都備下了,不知大人是在何處用膳”
譚癩子一時還沒適應大人的稱呼,呆了片刻看看吳達財,再轉向那總旗道,“這個,你怎么稱呼。”
“小人叫做蔣倌,在麻城被流賊擄入,幸得各位官爺在宿松解救,此前的兵爺讓我暫管堡中事務,現下堡有九百三”
“那些以后慢慢說,本官就是新任譚堡長,你先跟本官說說,晚膳都備了些啥菜。”
“有三旗供奉的野兔一只,五旗供奉的鴨蛋四個,九旗供奉的鮮魚三條,白米飯一斤”譚癩子慢慢坐起來,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等到蔣倌說完,譚癩子一伸手道,“蔣老頭你辦事還是得力的,堡中事務管得實在不錯,以后你就先當這個副堡長了。
用膳,現在就用膳,到外邊用。”
蔣倌連連磕頭,“謝過大人抬舉,那這位官爺”
“這位是吳訓導。”譚癩子見吳達財還是躺著不動,擺擺手道,“你給吳訓導端進來吃。”譚癩子說罷急急出門,果然已經擺好了一張桌子,上面擺放著幾個大小不等的碗盆,里面果然就是方才說的那些飯菜,周圍還有十多個人,都朝他討好的點頭哈
腰,當下徑自坐好,旁邊立刻遞過來一雙筷子,接著就有人給他盛飯。譚癩子接過就一頓狼吞虎咽,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好在都是肉食。“譚大人慢用,小人跟大人奏報這堡中情形,閏四月來此地時總計有一千又三十三口,月來病死五十三口,爭斗死二十九口,逃走無蹤者二十口,總余下九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