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上新河碼頭上飄起小雨,龐雨坐在街邊一根長條凳上等候坐騎,此時的逆流航行時間太長,每次從南京返回的時候仍是只能騎馬,從江南走陸路到安慶對
岸,然后坐渡船過江。
上新河碼頭人來人往,扛著糧袋竹木的挑夫絡繹不絕,南京繁盛如舊,完全看不出一江之隔的江北那種衰敗。流寇離開和州的消息已經傳遍南京,清江的命令已經解除,過江的人比往日多些,龐雨的情報當然比市井間更詳細,龐雨也沒想到,流寇在和州邊界與守備營的
哨騎甫一交鋒,立刻就轉往西北方向。抓到的流寇哨騎交代,馬守應和西營都已準備去河南,不會再去揚州方向,今年的寇警應該算渡過了。張國維也是如此判斷的,史可法又連續來文,便安排龐雨
返程,守備營的兩個司仍駐守浦六,防止流寇虛晃一槍。
龐雨咧嘴低聲道,“八賊見我望風而逃,哼哼。”
“你方才在說什么”
龐雨轉頭看著旁邊站的周月如笑笑道,“我說這城外還是鬧了些,江寧縣那邊已經關說過了,你還是回銀莊辦事,貼票事關重大,城里住著方便,也安全一些。”
周月如低頭道,“那回城里,我也不與銀莊賭檔的女子同住宿舍,在外邊租房清凈些。”
“那自然隨你,秦淮河邊還是比這上新河清凈。”
龐雨知道被舉告西人的事情之后,在外租房可能是不愿與同事多打交道,他拍拍長條凳,示意周月如坐下說話,但周月如沒有理會。
龐雨也沒有生氣,周月如孤身一人在世上,對人戒心越發的重,想想之后道,“聽說你還有個親戚在鳳陽”
“寇亂之后就沒了消息,那年鳳陽的人即便活著也尋不到了。”
“過年的時候還回桐城拜祭否”“劉掌柜若是給假便回,上次去得久了,有人說些閑話。”周月如微微抬頭看著流淌的江水,“拜祭不過是一時的,過些年我也過身了,便沒人記得那個墳頭里埋
著誰,又哪里有人會去拜祭,只要心里掛念著,便是拜祭了。”
此時郭奉友牽了馬匹過來,龐雨站起身來對周月如道,“若實在想回去,就給我來信,我會跟劉若谷交代。”
周月如默默點頭,郭奉友把馬牽到身邊時,周月如抬起頭只是盯著龐雨,眼神沒有一點閃避。龐雨有些奇怪,以前的周月如很少這般看人。
正要上馬時,周月如輕輕道,“還沒有恭喜大人。”
龐雨愣了一下,還以為是說升副總兵的事情,隨即又反應過來,失笑的對周月如揮揮手,衛隊分出幾人在前開路,龐雨一夾馬腹啟程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