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律明言,將士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只管按龐大人交代的去辦,上官那里自然有大人去應付。”
“那你的意思,就是由得本官和上官針鋒相對了”
吳達財口干舌燥一時說不出話,他不由自主的拉了拉衣領,“小人不敢,小人是說,這,這大是非上,大人自有主意,不需要文書官瞎操心。”
龐雨瞇著眼看了吳達財片刻,“那你認為文書官都在操心何事各司又是如何看待這些文書官”吳達財心中一陣狂跳,指頭不停抖動,他把手貼在腿側抬頭道,“其他各鎮并無文書官,但小人以為,龐大人設文書官一職是有道理的,軍中亦確需文書官一職,
但各部文書官或碌碌無為,或處事不公,在兵將眼中,文書官成了主官手下寫字算數的吏目,說到底是總文書官不懂文書官是干什么的。”
“那你以為文書官應該做些什么”“文書官首應公正有血氣才能服眾,第二應為軍中造福才能立足,第三要文書官要懂用權,大人設文書官,不是讓他們給上官寫字算賬的,大人給了文書官權,不是讓他們胡亂插嘴軍務,但更不是不用,否則給每司配幾個書手便成了,如何能叫文書官。最要緊一條,是讓軍中將士都知道,守備營只有一個坐堂官,就是龐
大人。”
龐雨略微坐直了身體,口氣明顯的溫和了一些,“本官問你最后一個問題,你是否還做過對不起守備營的事”吳達財再坐不住,噗通一聲趴跪在地,因為動作太大,膝蓋磕得十分疼痛,他一時不敢抬頭,趴下的時候剛好一只螞蟻經過,吳達財不想有東西在眼前晃動,緊
張之下順手就用食指按住,接著他也不敢動彈,就這樣一直按著,螞蟻在指頭下拼命的掙扎。到此時為止,他也不知道今天龐雨是要跟他算舊賬,還是要重用他,現在問的這句話,是不是龐大人已經知道些什么,既可能是給自己定罪,也可能是另外安排
重任。他腦中一團亂麻,坐堂官就在上面,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焦國柞和侯先生的影子在眼前不停變換。過了片刻后,吳達財心頭一橫道,“小人在北峽關一戰,在河邊藏了一塊銀子,但后來害怕軍律沒有敢去取,但小人確有私心,有私心。浦子口一戰,小人的下屬
私下運了一張花貍木的床,小人怕駁了下屬的好意,一時糊涂收下了,但一天都沒敢睡,劈了當柴燒了”
龐雨一邊聽著,一邊拿毛筆蘸了墨,郭奉友鋪好一張紙,用鎮紙壓好,龐雨不緊不慢的寫起來。
直到吳達財說完了,龐雨才寫完最后一個字,屋中十分安靜,只有吳達財埋著頭喘氣,看著那只螞蟻的細腿不停亂晃。
龐雨朝著紙面吹了一口墨跡后才道,“起來吧,明日來兵房報到。”
吳達財心頭狂跳,直到自己已經蒙對了,激動之下心中暢快,手指一用力,將按住的那只螞蟻壓成了餅。
嘭一聲門響,一根拐杖咄的柱在地上,吳達財以不遜常人的速度飛快的竄進屋內。
女人正在給補褲子,吳達財一把揪住兒子的衣服推出門外,然后立刻關上了門。
“這是怎地了”
女人剛站起來,只見吳達財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張著嘴巴卻沒發出聲音。
“當家的你又咋地了。”女人趕緊一把扶著吳達財,“是不是兵房又虧待你了。”
吳達財一把抱住女人,終于把聲音哭了出來,因為房門就臨著街,哭聲仍壓抑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