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中安靜了片刻,皇帝語調平靜的道,“愛卿到任兵部以來殫精竭慮調度得法,方令賊勢漸弱,實乃數年未有之功。”
趙光抃心頭松了一口氣,皇帝對兵部整體是認可的,就看今天楊嗣昌所說的意見,他能否聽進去一些。
但皇帝卻沒有討論楊嗣昌提議的意思,他直接轉向了下一個人。
“黃道周。”
旁邊等了半天的黃道周出列道,“臣有本奏。”
“你的本不必奏。”皇帝一改方才的溫和,語氣頓時變得冷冰冰的。黃道周迎頭受了一記悶棍,頗為難堪的站在堂中。皇帝冷冷的聲音繼續問道,“朕聞無所為而為者謂之天理,有所為而為者謂之人欲,爾既言楊嗣昌不當奪情,召其為兵部時就該上本了,為何延至枚卜之時,是無
所為乎有所為乎”楊嗣昌安靜的站在原位,看起來皇帝今日是為了安他的心,此前楊嗣昌改禮部尚書仍管兵部,加東閣大學士,黃道周出來極力反對,言稱不能奪情,實際是阻止
楊嗣昌入閣。黃道周與復社關系密切,此次復社在朝中運作,,阻擋楊嗣昌就是希望復社的人能取而代之。
皇帝說的便是此事,暗責黃道周是有私心,這種責備對楊嗣昌或龐雨這類人只算輕微,但對黃道周就不同了。
果然黃道周立刻大聲回道,“臣為萬古綱常起見,非有所私。”楊嗣昌最近已經被黃道周彈劾多次,除了入閣之外,還有開邊市等項,想到此處楊嗣昌站出一步道,“臣不為別事,奪情起復本非常理,臣蒙圣恩具疏力辭,兵部
要害臣未敢三辭,道周所言誠是,但他說臣蒙面喪心營推營復,臣實不甘,起復之時臣在四千里外,怎知京中有個兵部尚書缺出來鉆營。”黃道周并不回答,抬頭對著皇帝道,“圣主焦勞十年,卒欲與不祥之人拂拭之,責其成功,萬萬不可,且如議賞,兵部云義州馬市可開,陛下亦思諸臣豈無一定策
效謀者而空破非常之格以奉不祥之人也。”楊嗣昌毫不退讓“臣不生于空桑,豈不知父母黃道周學行人宗,自謂臣不如鄭鄤,臣始太息絕望。古人有言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鄭鄤之杖母,出禽獸下,黃
道周既不如鄭鄤,何敢言綱常”
趙光抃在心頭叫好,此前黃道周為鄭鄤求情,曾說自己不如鄭鄤,現在以綱常為武器,確實毫無正當性。
崇禎看著黃道周冷冷道,“黃道周,你何不如鄭鄤”
黃道周滿臉通紅,憋了半天終于道,“臣文章不如鄭鄤。”
皇帝故意不說話,任由黃道周在中間難堪,好半晌之后才道,“爾讀書多年,只成佞口。”
楊嗣昌不再說話,黃道周與皇帝爭辯幾番,但因為鄭鄤的事情壞了他的人設,皇帝絲毫不給他留臉面,直言他是黨同伐異。
在崇禎這里,黨同伐異是最重的責罵,黃道周灰頭土臉,他彈劾楊嗣昌的事情,自然就無人再提。
從中左門出來時已過午時,楊嗣昌仍與趙光抃一道,過了皇極門才停下,趙光抃對楊嗣昌道,“本兵大人既認為建奴將至,為何方才奏對時不直言”
“建奴既將至,將從何處入邊兵馬幾何兵部能調何部兵馬調了,萬一沒來誰來擔待”
趙光抃頓時語塞,楊嗣昌嘆口氣,“有些話說出去,皇上一句話問過來,自己反逼到墻角,這種話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