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雨此時才愕然轉頭,似乎剛發現史可法到來,趕緊施禮道,“下官方才與許總鎮商議勤王之事,心情一時激蕩,若有張狂還請大人勿怪。”
史可法大度的擺擺手,“本官何嘗不是如此,驚聞建奴再度犯邊,恨不能身有雙翼,一日間便能抵邊墻捍衛神京。”
許自強此時才回過神,趕緊接話道,“下官也是如此想的。”史可法勉勵的點點頭,“建奴自青山口、墻子嶺兩路入邊,此番來勢洶洶,是朝著京師去的,狼子野心殊為歹毒,若是各處兵馬都如二位將軍一般,何愁建奴不滅
。”許自強馬上又道,“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總是先有預備的好,此去勤王不下兩千里地,器械錢糧都不是小數,倉促之間籌集不易,為免上次般局促,下官議請
先發下錢糧以定軍心。”許自強說完連給龐雨打眼色,旁邊的楊爾銘原本正跟龐雨頷首致意,聽到錢糧二字臉色一沉,龐雨心頭有點好笑,這個少年當了幾年縣令,雖然長高了一些,但神態之間已經磨成了個小老頭,想來桐城駐軍日增,他光是保本色就已經費了不少精神,現在要說勤王,肯定就近在安慶籌集錢糧,桐城又是最近的地方,相當
于憑空新增一大筆支出。史可法自然也知道安慶的供應能力,果然有點為難道,“許總鎮言之成理,只是兵部已令宣大、山西、遼鎮勤王,卻未調動我應天兵馬,本官雖急切,仍需等兵部
令信,錢糧之事本官自會稟明,請張軍門定奪。”
只聽龐雨突然暴喝道,“建奴入犯神京,警訊就是軍令”史可法幾人都愕然看著他,只見龐雨滿臉激憤,“以建奴之兇殘,北直隸已然生靈涂炭,千萬百姓切盼,能多一支兵馬就多一分勝算,我輩讀書練武所為何事,便是殺賊報國,危難之際豈能坐視,此間不是談錢糧的時候,是看臣子的忠心,看武人的良心之際,下官跟道臺大人一般,只恨身無雙翼,但這心中的急切實在忍
不得,又沒有大人這般養心的修為,即便無錢無糧,下官也要即刻帶著安慶兵馬勤王。”
許自強嘴巴張得大大的,他沒見過龐雨在桐城縣衙的表演,從未想過他還能說出這般話來,把勤王跟忠心良心聯系在一起,又說不要錢糧,就看誰還敢來阻止。史可法也一臉茫然,入寇的消息來得急,他事先沒有預計,此時還在等張國維的命令,這是去打建奴,他預料中沒有那個將官會痛快的去,不免一番扯皮,方才
在后堂時還在擔心調動誰去,現在龐雨已經主動請纓,但時機又讓他為難。
“這,從桐城出去便是鳳督汛地,這貿然去了”龐雨聲調又降下來,“下官暫領的是剿寇兵馬,本就應援各地,鳳陽亦是熊總理轄區,朱軍門斷無介意的道理,甚或他正在準備勤王,盼著咱們去呢,上次張軍門
亦是自請勤王,此番定然也是如此,為免誤了張軍門的行期,下官自請作個鋒銳先行,請道臺大人準允”楊爾銘偷眼去看龐雨,他久在桐城,龐雨以前在縣衙的事跡都聽過,此時聽龐雨說話,先抬出皇帝和百姓,現在又抬出張國維來,上次就是朱大典搶先勤王,逼
得張國維只能跟隨,這次若因為阻攔而再次落后,就是史可法的責任。
此時的史可法跟許自強一般,已經呆在堂中。
桐城北峽關,這里從安慶通往北方的要道,龐雨第一次帶兵出戰的地方。
此時已經有部分騎兵駐扎,只等出發的軍令,輜重隊的馬車仍在南邊的官道上連綿不絕趕來。楊光第騎著馬在北墻外的官道上慢跑,他靠腿站在馬鐙上,雙手都沒有抓韁繩,左手中抓了一把騎弓,雙腿隨著坐騎大火的奔跑起伏,保持著平穩的姿態,靠身
體重心的變化控制著馬速。